夕阳的余晖将宫墙染成凄艳的血色,萧彻怀揣着那封沾血的遗书,如同揣着一捧即将熄灭的炭火,向着偏殿狂奔。体内煞气因这极致的情绪波动而汹涌鼓噪,眼底暗红翻涌,几乎要压制不住。
时间,只剩下最后几个时辰!
然而,当他冲到宫门附近时,却被眼前的景象震得生生顿住了脚步。
宫门前那偌大的广场上,不知何时,竟黑压压地聚满了人!
不是朝臣,不是兵士,而是无数布衣百姓!他们携老扶幼,衣衫褴褛者甚众,许多人脸上还带着病容或忧色,但他们此刻都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宫门,投向疾奔而来的萧彻。
人群中,他看到了昨夜被他从慈幼局救出的那几个孩子,正被一个老妇人紧紧搂着;看到了鬼手张搀扶着他那刚刚缓过气来的老妻;看到了更多面熟或不面熟的面孔——都是昨夜他顺手解救、或归还了财物、或只是听闻了他在搜寻救命药的百姓。
他们手中没有兵器,拿着的是一些粗糙的布袋、陶罐、甚至只是用破布包裹着的东西。
一名须发皆白、拄着拐杖的老者,在家人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越众而出,向着萧彻深深一揖:
“萧大人!”
声音苍老却清晰,在寂静的广场上传开。
“小老儿……城东卖炊饼的王老汉……昨夜,多谢大人救回我被妖道徒孙掳去抵债的孙儿……”老人声音哽咽,老泪纵横,“听闻大人的同袍……裴大人重伤垂危,需良药救命……小老儿家徒四壁,无以为报……唯有这祖上传下来、不知是何物的……一块石头……据说泡水能提神……请大人看看,能否用上?”
他颤抖着双手,捧上一个打开的小布包。里面是一块鸽卵大小、温润剔透、隐隐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白色石头。
旁边一名太医远远瞥见,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失声惊呼:“这……这气息……莫非是‘冰芯石’?虽非雪魄莲,却是极北寒髓所凝,性属同源,或可替代一二!”
萧彻怔住。
不等他反应,又一个汉子挤了出来,皮肤黝黑,像个渔夫,捧着一个密封的瓦罐:“大人!俺是通惠河上的渔户!昨夜您宰了那几个强收‘泊船银’的假道士!俺没啥好东西,这是俺爹当年从一个大蚌里剖出的珠子,夜里能发光,俺婆娘说是不祥之物……您看看……”
瓦罐打开,一颗龙眼大小、晕着柔和月白光华的珠子静静躺在绒布上。
“月影珠!这品相……虽非万丈海眼所出,但亦是百年难遇的月华精粹!”太医的声音都在发颤。
“还有我的!大人!” “这是我娘家带来的……” “俺家祖坟边上长的怪花,黑乎乎的,摘下来好久都不蔫……”
人群仿佛被点燃了,人们争先恐后地涌上前,将他们所能拿出的、最好的、最稀奇古怪的东西捧过来。有干枯奇特的草药,有颜色诡异的矿石,有年代久远的物件……其中大部分或许并无用处,但那份心意,却沉甸甸得让人窒息。
他们被欺压得太久,被忽视得太久。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公正和援手,便足以换来他们掏心掏肺的回报。
鬼手张也挤了过来,塞给萧彻一个小纸包,低声道:“大人,这是小人刚刚想起的,早年从一西南行商那换来的‘葬土’,据说来自一片古战场,气息阴寒,或许……或许能滋养那‘幽魂花’的药性……”
甚至有几个穿着破旧袈裟的游僧,双手合十,献上一小包用黄纸郑重包裹的粉末:“阿弥陀佛……此乃贫僧等云游时,于一座荒废古塔顶所得的金色蝉蜕,研磨成粉,虽非大雷音寺圣物,亦受风雨香火百年……愿能尽绵薄之力……”
金蝉蜕!也有了替代之物!
萧彻站在那儿,看着眼前这一张张殷切的、带着生活艰辛却此刻充满希冀的脸,看着那纷纷递过来的、或许是他们全家最珍贵的东西,他握着绣春刀柄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在他体内疯狂冲撞的煞气,竟在这铺天盖地而来的、质朴而滚烫的人间温情中,一点点平息下去。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对着眼前这片黑压压的人群,鞠了一躬。
当他再直起身时,那双总是冰封般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漾起些微难以察觉的涟漪。
他接过那些或许能救命的物品,交由太医飞速查验。
就在这时,原本因日暮而阴沉沉的天空,厚厚的云层竟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金色的、温暖的夕阳余晖,如同天光破晓般,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恰好笼罩在整个宫门广场,笼罩在每一个翘首以盼的百姓身上,也笼罩在萧彻和他手中那些承载着无数希望的物品上。
仿佛连上天,也被这人间至诚所动容。
阴霾暂散,光明骤临。
太医们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飞快地甄别、处理着那些材料。虽然“龙血菩提子”和真正的“幽魂花”依旧毫无踪影,但加上萧彻带回来的母亲血书和狐玉粉,七味药材,竟已凑齐了五味半!(冰芯石替代部分雪魄莲功效,金蝉蜕粉替代部分金蝉蜕,葬土滋养幽魂花药性,月影珠、狐玉粉、血书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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