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京城,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未持续太久。废墟之上,重建的不仅是屋舍,还有日益尖锐的矛盾和暗流涌动的恐慌。
地变之灾伤亡惨重,朝廷赋税锐减,却又要倾尽资源修建那劳民伤财、不见其利的“铁龙”(铁路),还要维持庞大的军队和神秘消耗的“天工苑”。各级官吏趁机层层盘剥,民怨如同干柴,一点即燃。
而近日,一连串手段酷烈、波及无辜的“清剿地变余孽”行动,则彻底点燃了这桶火药。
数日之间,锦衣卫缇骑四出,以搜捕“沾染邪气、变异惑众”者为名,破门入户,草菅人命。稍有异常者,或只是身体有残疾、言行怪异之人,甚至只是与某些官员有私怨者,皆被如狼似虎的校尉锁拿带走,投入诏狱,生死不明。一时间,京城内外人人自危,怨声载道。
终于,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爆发了。
这一日,数千名士子、商贾、乃至寻常百姓,聚集在承天门外,黑压压跪倒一片。他们高举万民伞,哭喊震天,声音凄厉:
“求陛下做主!锦衣卫滥杀无辜,天理何在!”
“吾儿只是发热呓语,便被指为妖孽抓走!还我儿子!”
“赋税沉重,民不聊生,为何还要修那无用的铁龙!”
“清君侧!诛佞臣!”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冲击着皇城的红墙黄瓦。守卫宫门的禁军紧张地握紧了兵刃,如临大敌。
骚动很快惊动了深宫。皇帝震怒,却又投鼠忌器。民怨沸腾,若强行弹压,恐生大变。他急需一个替罪羊,一个能暂时平息众怒的出口。
而此刻,主持“清剿”行动的,正是之前因“护盾”之事已被边缘化、却因熟悉“异状”而被推出来干这脏活的锦衣卫指挥同知——陆昭然!
尽管真正的指令来自更高层,尽管许多行动是东厂番子混在锦衣卫中肆意妄为,但明面上,陆昭然成了这一切的负责人。
“陛下!”东厂督公曹谨淳的心腹太监,跪在御前,泣泪俱下(自然是装的),“陆大人操切行事,恐是之前构建护盾时损耗过甚,心神受损,方才行事如此酷烈,激起如此民变!奴婢恳请陛下明察,暂缓清剿,以免寒了天下人之心啊!”
字字句句,看似为国为民,实则刀刀致命,将一切责任精准地推到了陆昭然头上。
朝堂之上,几位本就对陆昭然不满、或与东厂暗通款曲的言官也立刻出列附和,弹劾陆昭然“滥用职权、残害百姓、意图不轨”。
墙倒众人推。很快,要求严惩陆昭然、以平民愤的呼声便占据了上风。
皇帝脸色阴沉。他知道陆昭然很可能是被推出来的挡箭牌,但此刻民心如火,必须尽快平息。至于真相……只能事后再说。
“传旨。”皇帝的声音疲惫而冰冷,“锦衣卫指挥同知陆昭然,行事乖张,激起民变,即日起停职查办!所涉案件,移交三法司会审!一应清剿行动,即刻停止!”
旨意传出,承天门外的民众爆发出了一阵混杂着胜利与悲愤的欢呼。他们暂时逼退了恐怖的锦衣卫,虽然代价是一位官员的前程。
陆昭然在自己的值房内接到了旨意。他面无表情,平静地交出了腰牌和官印,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刻。他没有辩解,只是在被带走前,深深地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西方。
他知道,自己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成了平息民愤的工具。但他更担心的是,清剿行动停止,那些真正可能因接触放射性物质而变异、甚至可能被“吞噬者”力量侵蚀的危险个体,将失去控制,如同“七号异人”一样,成为更大的隐患。
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
……
诏狱深处,环境恶劣。
陆昭然虽未受酷刑,但也被单独关押,与外界隔绝。他深知,东厂既然动手,绝不会让他轻易出去,定会罗织罪名,置他于死地。
然而,就在他被关押的第三日深夜,牢房的门被无声地打开了。
一个黑影如同鬼魅般闪入,迅速关上门。来人脱下兜帽,露出一张沈星澜麾下那名最擅长潜行侦察的亲信面孔!
“陆大人!时间紧迫,长话短说!”亲信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沈将军虽远在西域,但一直在关注京城动向!他离京前,就已怀疑东厂与之前弹劾异闻司、乃至地变中的诸多蹊跷有关,命我暗中调查!”
他从怀中取出几份密函和一件染血的物证:“我们截获了东厂番子与城外一股神秘势力的通信!证据表明,近日几起最恶劣的、屠戮整村疑似‘感染者’的案件,并非锦衣卫所为,而是东厂之人冒充!他们故意扩大化、残酷化,就是为了激起民愤,扳倒您!”
他又拿出那件物证——那是一枚特制的东厂箭簇,与“误伤”百姓的箭矢完全一致,却是在一个本该与东厂毫无关系的现场发现的!
“更重要的是,”亲信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寒意,“顺着线索深挖,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宫内……指向了曹谨淳督公身边几位最得力的档头。而他们……似乎都与当年权阉曹吉祥的某些余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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