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冰冷,冲刷着琉璃巨坑边缘的陆昭然。他脸上的泪痕未干,眼底却已是一片被痛苦烧灼后的死灰复燃,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体内那丝属于“天罡霹雳炮”的湮灭碎屑,如同冰核,镇住了他几乎要崩溃的神魂,却也带来了另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踉跄着起身,不再看那代表终结的巨坑,目光死死锁住雨幕中的皇城。每一步踏出,都像踩在刀刃上,经脉中空荡荡的刺痛和那冰核的悸动交织在一起。
残存的反抗军营地已是一片死地,但朝廷的清扫并未结束。小队精锐的皇城司缇骑,穿着特制的防雨蓑衣,手持能探测能量波动的罗盘,正像猎犬一样在皇陵外围区域细细搜索,确保没有任何“蜕骨者”漏网。他们发现了几个藏匿极深、因重伤或能力低微而未能撤离的幸存者,残酷的追杀立刻开始。
惨叫和狞笑声在雨声中格外刺耳。
陆昭然隐匿在一处断壁后,看着一名缇骑举起淬毒的弩箭,对准了一个缩在石缝中、瑟瑟发抖的瘦弱少年——那少年额角有一片未褪尽的细鳞,眼中满是惊恐。
没有犹豫的时间。
陆昭然的手探入怀中,触碰到那冰冷坚硬的剑柄。那是一把短剑,长度不足两尺,样式古朴至极,没有任何纹饰,剑鞘是暗沉的黑色木头,看起来毫不起眼。但当他指尖触及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虚妄与污秽的锋锐之意便透鞘而出,让他精神为之一凛,同时,心脏也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传来一阵细微的抽搐般的疼痛。
“斩邪”。
这是它的名字。来历不明,是他在实验室废墟深处偶然所得。它能斩断能量,破开诅咒,湮灭邪祟,对付这些被异种能量改造过的存在和他们的造物,有着无匹的威力。
但每一次挥动,消耗的不是他的气力,而是他的生命本源。剑出必中,中也必伤敌,但每一道剑光闪过,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随之碎裂、流逝。剑身之上,那原本光滑如镜的刃面,已经悄然多了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裂纹。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催命的符咒。
此刻,箭矢即将离弦。
陆昭然眼中厉色一闪,拇指顶开剑格。
“铿——!”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剑鸣竟压过了雨声!一道极薄、极淡、却仿佛能分割光暗的银亮弧光一闪而逝!
没有浩大的声势,那支激射而出的淬毒弩箭,在空中无声无息地断成两截,切口光滑如镜。更诡异的是,那名放箭的缇骑身体猛地一僵,他身上蓑衣附加的微弱防护符文、手中弩箭上蕴含的动能和毒性能量,甚至他体内修炼出的些许真气,都在那一瞬间被那抹剑光无情“斩断”!他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软软倒地,眼神涣散,虽然肉体无伤,却已暂时成了废人!
其他缇骑大惊失色,罗盘上的指针疯狂乱转。
“有漏网之鱼!结阵!”
陆昭然的身影如鬼魅般从断壁后掠出,他脸色苍白了一分,但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斩邪”短剑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道精准致命的银线。
剑光再闪!一名缇骑挥出的、附加了破甲符咒的钢刀应声而断,符咒光芒瞬间黯淡湮灭。
剑光又闪!一名缇骑试图激发的示警符箓刚亮起便黯然碎裂,如同被掐灭了火星。
剑光连闪!缇骑们结成的、能量流转的小型困敌阵势,在那无坚不摧的剑芒面前,如同蛛网般被轻易撕裂、斩断!
没有华丽的碰撞,只有绝对的“斩断”!
每一次银光亮起,必有一名缇骑失去战斗力,或兵器毁坏,或能量被破,或直接精神受创昏厥。陆昭然的身影在雨中穿梭,剑光每一次闪烁都精准而经济,绝不多浪费一分力气,也绝不多挥出一剑。
因为他承受不起代价。
他能感觉到,随着每一剑挥出,体内的生命力就如同沙漏中的沙子,飞速流逝。心脏的抽痛越来越明显,四肢百骸传来一种虚弱的酸痛,视线偶尔会出现瞬间的模糊。尤其是当剑光斩断那些能量较强的符咒或阵法时,那反噬而来的“缩短”感尤为剧烈。
而他手中的“斩邪”短剑,那剑身之上,原本细微的裂纹,似乎在每一次斩击后都蔓延开一丝丝几乎不可见的分支。剑鸣之声,也一次比一次更显低沉,仿佛带着某种不堪重负的哀鸣。
最后一名缇骑看着同伴如同被收割的稻草般倒下,看着那柄诡异的短剑和它主人苍白却冰冷的面容,恐惧终于压倒了职责,怪叫一声,转身就逃。
陆昭然没有追。
他以剑拄地,剧烈地喘息着,雨水顺着他低垂的脸颊滑落,看上去和雨水一样冰冷。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的钝痛。他默默计算着,刚才短短片刻,他挥出了七剑。
寿命,又缩短了多少?一年?五年?十年?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得尽快。
他走到那吓傻了的细鳞少年面前,伸出手,声音因脱力和内部的痛楚而有些沙哑:“还能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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