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开口,声音清冷如同山间流泉,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倦意:“萧彻……他如今怎样了?”
“萧大人他……”朱翊钧喉头有些发干,“他……行事激进,酿成大祸,如今……正在府中思过。”
孤鸿子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似是惋惜,又似是早已料到的淡然。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棋盘,淡淡道:“朝廷之事,江湖之人,不便插手。朱将军请回吧。”
朱翊钧心中大急,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前辈!非止朝廷之事!如今京城有妖人作祟,能操控诡异天气,腐蚀万物;更有实验失败的‘蜕骨者’狂暴嗜杀;还有净世教妖人潜伏作乱!百姓死伤枕籍,惨不忍睹!陛下亦知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但此番绝非寻常争斗,实乃苍生大劫!陛下承诺,只需前辈出手对付那些非人之物,绝不用朝廷律法约束前辈!事成之后,前辈有何要求,只要不违道义,陛下无不应允!”
他将水牢中陆昭然轻易湮灭妖狼和死士的恐怖景象稍作描述,语气恳切焦急。
孤鸿子听着,面无表情,只是那捏着棋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许。
他沉默地看着棋盘上纠缠的黑白子,良久,轻轻将那颗一直未落下的白子,点在了棋盘一个无关胜负的角落。
然后,他缓缓站起身。
随着他站起,一股无形的、并不张扬却无比沉凝的气势自然而然地散发开来,仿佛一柄敛于匣中的绝世宝剑,终于透出了一丝应有的锋芒。
“苍生劫……”他低声重复了一句,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云雾,望向了京城方向,那双古井般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极细微的涟漪。
“带路吧。”
栖霞山的云雾似乎也沾染了孤鸿子的那份寂寥,在他起身的刹那,微微向两侧流转,让出一条无形的路。他没有多看朱翊钧一眼,只是负手而行,步伐看似缓慢,却转眼已至数丈开外,青衫飘摇,仿佛随时会化入这山水之间。
朱翊钧心中一震,连忙带着两名心腹快步跟上,心中既喜且忧。喜的是终于请动了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忧的是此人气息深不可测,性情孤傲,未来是福是祸,实难预料。
一路无话。
重返京城,尚未入城,那股压抑、混乱、夹杂着淡淡腐臭和未散血腥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昔日繁华的帝都,如今虽经初步清理,依旧满目疮痍。坍塌的北城墙如同巨大的伤疤,民夫和兵士如同蝼蚁般在其间忙碌,哀哭之声时有所闻。天空虽不再是蛊母操控时的漆黑,却也时常阴云密布,仿佛积蓄着下一场暴雨。
孤鸿子行走在残破的街道上,目光平静地扫过两旁狼藉的店铺、临时搭建的窝棚、以及行人脸上残留的惊惧与麻木。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他没有前往皇宫,也没有去军营,而是让朱翊钧直接带他去了伤亡最惨重的北城废墟,以及曾经关押“蜕骨者”、如今已彻底封锁的潜龙渊入口。
他在废墟前静立片刻,指尖轻轻拂过一块断裂、沾着暗褐色血渍的砖石,闭目似在感受着什么。
他在潜龙渊那冰冷沉重的石门外驻足,侧耳倾听,仿佛能穿透巨石,听到里面冤魂的呜咽和死寂的流水声。
朱翊钧不敢打扰,只能耐心等待。
良久,孤鸿子缓缓睁开眼,轻轻吐出两个字:“好重的怨气,好毒的手段。”
……
皇宫,偏殿。
沈星澜并未在正式朝堂接见孤鸿子,而是选了一处较为私密的场所。他依旧穿着常服,面色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忧国忧民,看向孤鸿子的目光温和而带着赏识。
“孤鸿先生远道而来,辛苦了。京城遭此大难,朕心甚痛。无奈妖邪诡谲,非寻常武力能制,不得不劳烦先生出山。”沈星澜语气恳切。
孤鸿子微微颔首,算是行礼,态度不卑不亢,声音依旧清冷:“山野之人,当不起陛下谬赞。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陛下只需告知,欲让在下做何事即可。”
沈星澜对他的疏离并不意外,微微一笑:“先生快人快语。朕确有两件事,非先生这等高人不能为。”
他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其一,那操控妖雨、腐蚀京城的蛊母虽已消散,但其残留的怨力与一种诡异的‘雨煞’仍纠缠于天地之间,寻常修士触之即溃,恐遗祸无穷。需先生以无上剑意,涤荡乾坤,驱散这 lingering 不祥。”
“其二,”沈星澜转过身,目光变得凝重,“朕麾下有一……特殊之人,名为陆昭然。他曾为剿灭妖邪立下功劳,却因力量特殊,心智受蚀,时而狂躁不安,敌我不分,甚至误伤同伴。朕不忍弃之,却又恐其彻底失控,酿成更大祸患。需请先生出手,将其‘请回’,朕会寻天下名医,设法救治。”
他没有提龙脉髓液,没有提长生药,更没有提水牢中的自相残杀,只将陆昭然描述成一个需要控制和“救治”的危险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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