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低沉的轰鸣如同受伤野兽的喘息,在密闭的车厢内沉闷地回荡。越野车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在贫民窟迷宫般狭窄、肮脏的巷道里高速穿行。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刘天尧千疮百孔的身体上。
左肩胛骨下方的刀伤、左大腿外侧深可见骨的豁口、后背被碎石和弹片划开的无数细小伤口……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撕裂的皮肉,带来钻心剜骨的剧痛。鲜血早已浸透了他破烂的衣物,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混合着污泥、汗水和硝烟的气息,散发出浓重的铁锈与死亡的味道。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肺部火烧火燎,仿佛吸入了滚烫的沙砾。
但最让他心神不宁的,是那条右腿。
被汉斯粗暴地塞进车里后,那条腿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寂。然而,这沉寂并非安宁,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膝盖深处那股如同无数烧红钢针攒刺般的剧痛并未消失,只是被一种更深沉、更令人毛骨悚然的酸胀麻痒所取代。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带着冰冷金属倒刺的活物,正沿着他的骨头缝隙和神经末梢,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钻探、蔓延、扎根!每一次微弱的脉搏跳动,都伴随着皮肉下那些暗金色脉络的轻微搏动,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滞涩感和令人作呕的异物感。整条腿沉重得如同灌满了冷却的铅块,皮肤紧绷发紫,肿胀得几乎要撑破裤腿的束缚。
他瘫在宽大冰冷的真皮座椅里,身体因剧痛和失血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布满血丝的眼睛半睁着,瞳孔深处残留着熔金褪去后的冰冷死寂,以及一丝被强行压制的狂暴兽性。他沾满血污泥污的左手,依旧死死攥着那枚冰冷的金色硬币和安娜的荆棘吊坠,坚硬的边缘深深硌进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勉强维系着他摇摇欲坠的清醒。
驾驶座上,汉斯如同一尊冰冷的铁像。他双手稳如磐石地握着方向盘,棱角分明的侧脸在仪表盘幽蓝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冷硬。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挡风玻璃外浓稠的黑暗和不断掠过的、如同鬼影般的棚屋墙壁,精准地操控着庞大的车身在狭窄、堆满垃圾的巷道里高速穿梭、急转、漂移!每一次惊险的避让都显得游刃有余,仿佛这贫民窟的复杂地形早已刻入他的骨髓。他全程沉默,只有引擎的咆哮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在车厢内回荡,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越野车猛地一个急刹!
轮胎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身稳稳停住。
刘天尧被惯性带得向前一冲,胸口重重撞在安全带卡扣上,剧痛让他闷哼一声,眼前金星乱冒。他艰难地抬起头。
车窗外,不再是狭窄肮脏的巷道,而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这里似乎是贫民窟边缘靠近废弃工业区的地方。四周是高耸的、锈迹斑斑的巨大储油罐和如同钢铁巨兽骨架般林立的管道支架,在浓重的夜色下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机油味和某种化学品的刺鼻气息。远处,城市边缘的霓虹光晕被工业区的尘埃和雾气模糊,只剩下朦胧的光斑。
越野车停在一个巨大的、如同怪兽巢穴入口般的拱形铁门前。铁门厚重,覆盖着厚厚的铁锈和污垢,边缘的铰链粗如儿臂。门紧闭着,与周围破败的环境融为一体,毫不起眼。
汉斯熄了火,推开车门。冰冷的、带着工业废气和铁锈味道的空气瞬间涌入车厢。他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一侧,拉开车门。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光线,投下浓重的阴影,笼罩在刘天尧身上。
“下车。” 汉斯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如同冰冷的命令。
刘天尧布满血污的脸上肌肉紧绷,牙关紧咬。他尝试着移动身体,左腿的剧痛和右腿那深入骨髓的酸胀滞涩感让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异常艰难。他沾满污泥血污的右手死死抓住车门上方的扶手,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才勉强将那条如同灌满铅块般沉重的右腿挪出车外。脚掌踩在冰冷、布满油污和碎石的地面上时,膝盖深处传来一阵骨头错位般的恐怖滞涩感和剧痛,让他身体猛地一晃,差点栽倒!
汉斯冷眼旁观,没有丝毫伸手搀扶的意思,仿佛在看着一件需要搬运的货物。
刘天尧靠着车门,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巨大的、如同墓穴入口般的铁门,眼神里充满了冰冷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屈辱。
汉斯不再看他,径直走到铁门前。他没有敲门,也没有使用任何电子设备,只是伸出带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在门旁一处被油污覆盖的、毫不起眼的墙壁上,极其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
咚…咚咚…咚…咚咚咚…
声音沉闷,带着一种特定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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