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帅府书房,灯火通明。祖大寿按剑立于巨大的关中舆图前,甲胄血迹未干,虎目扫过图上犬牙交错的标记,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焦灼。
窗外,潼关城的喧嚣如同沸腾的油锅,溃兵的惨叫、百姓的哭嚎、救火的呼喝、零星的兵刃碰撞声混杂一处,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血腥。 “报——!”一名关宁骑兵浑身浴血冲入,“将军!贺人龙残部纠集万余流寇裹挟溃兵作乱!东门粮仓遭焚!西门多处民宅起火!乱民冲击帅府!弟兄们快顶不住了!”
“报——!”又一名斥候踉跄闯入,“城南发现小股鞑靼骑射!正趁乱劫掠城外流民营!箭射城头!” “报——!城西校场哗变!宣府降兵勾结黑水余孽,夺了武库!” 噩耗如潮!祖大寿脸色铁青,一掌狠狠拍在案几上!杯盏震落,碎裂一地!潼关虽破流寇主力,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贺人龙残余、张献忠散兵、黑水死士、乃至心怀怨恨的降兵,如同无数条阴暗的毒蛇,在胜利的废墟下疯狂噬咬!
“顶住!给老子顶住!”祖大寿须发戟张,声如雷霆,“传令!亲兵营随本将肃清帅府外围!关宁铁骑分作三队!一队严守四门,擅闯者格杀勿论!一队镇压城内各处骚乱,凡持械者,就地正法!一队出城,驱杀鞑靼游骑!速调秦良玉部白杆兵入城!专司扑火、安抚流民!”军令如铁,带着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冷酷,“告诉弟兄们,陛下和娘娘就在帅府!潼关若失,你我皆百死莫赎!守住!死也要守住!”
“得令!”将领轰然应诺,杀气腾腾而去。 祖大寿猛地转身,血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通往内院的那道月洞门。门内,是死寂的医庐。帝后生死悬于一线,而门外,是整个潼关在崩溃边缘燃烧!他握刀的手骨节发白,一股悲怆与暴戾交织的火焰在胸中灼烧。黑水!又是黑水!此獠不除,国无宁日!
医庐内。 浓烈的辛辣药气翻滚蒸腾,几乎令人窒息。粗陶药钵架在红泥小炉上,暗红色的“地火藤”根茎在烈酒中翻滚煎熬,蒸腾起肉眼可见的、带着刺鼻燥热气息的赤红药雾。鬼手仙枯槁的手指拈着三根细长的金针,针尖在炉火上烤得微红,眼神专注得近乎凝固。 沐林雪盘膝坐于榻旁冰冷的地砖上,脸色青黑交加,气息微弱紊乱。颈侧的毒纹已蔓延至耳根,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出冰寒死气。
她右肩的毒箭创口被烈酒反复清洗,敷上了捣碎的药藤根茎,此刻正发出滋滋的、如同烙铁烫肉的轻响,一缕缕混合着冰渣的黑血不断渗出。 “娘娘…凝神…导引!”鬼手仙的声音干涩紧绷,“药雾入体,阳燥冲击心脉寒毒…如同引火燎原!唯有玄冰真气,可纳其燥,束其狂…导引其力…攻伐寒毒巢穴!成败…在此一举!”
沐林雪紧闭双眸,长长的睫毛在惨白的脸上投下阴影,沾着冷汗。她深深吸气,一股辛辣刺鼻的热流冲入肺腑,如同吞下烧红的炭块!全身血脉瞬间贲张!那蛰伏的寒毒如同被激怒的冰龙,疯狂反噬!极寒与极热在她经脉中轰然对撞!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噗!”一口夹杂着冰屑与黑血的污物狂喷而出!
“娘娘!”秦翼明目眦欲裂,却被鬼手仙厉声喝止:“勿动!真气不可断!” 沐林雪身体剧烈颤抖,牙关紧咬,唇边鲜血淋漓。冰魄般的意志在非人的痛苦中强行凝聚!丹田深处,那几乎被寒毒冻结的玄冰真气,艰难地、一丝丝地被催动起来!如同在万年冰川下点燃的微弱火种! “玄冰…玉骨…镇!”心中无声厉喝!那微弱却精纯无比的玄寒气丝,硬生生在狂暴的冰火对撞中辟开一条狭窄通道!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炽热的药雾气流,如同驾驭着脱缰的烈马,朝着心脉深处那寒毒最浓重的巢穴——箭创所在,狠狠撞去! 轰!
意识深处仿佛炸开惊雷!沐林雪眼前骤然一片赤红!那不是火光,是血脉燃烧的幻象!无数金红色的火星在经脉中爆裂,与幽蓝色的寒毒冰晶疯狂绞杀!每一次碰撞都带来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她感觉自己如同置身于熔岩与冰洋的交界,身躯一寸寸被撕裂、被焚毁、被冻结!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剧痛彻底淹没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温润的暖流,陡然自她紧握的朱慈烺冰冷的手腕传来!那暖流细若游丝,温润醇和,带着一种安抚灵魂的奇异力量,如同黑暗无边中的一点萤火,微弱,却顽强地照亮了她濒临溃散的意志! 伽蓝碎玉!是朱慈烺心口那枚伽蓝碎玉的气息!它感应到了沐林雪狂暴紊乱的真气冲击,自发地传递出一丝本源之力! 沐林雪冰魄般的意志如同被注入甘泉!她猛地咬破舌尖,一缕腥甜混合着冰寒的刺痛让她神智一清!玄冰真气瞬间凝聚!引导着那丝炽热药力,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凿向盘踞在心脉附近的寒毒核心! 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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