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沫,狠狠抽打在周镇岳刚毅如石刻的脸庞上。他站在营地最高的冰岩上,腰间古朴的青铜犀角在风雪中微微晃动,深邃的目光如同穿透了漫天飞雪,投向南方那苍茫无尽的荒原。太行义军的弟兄们正沉默而迅速地拆除帐篷,收拾行装,动作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急切。每一次苍凉的号角声响起,都像战鼓擂在心间,催促着这支伤痕累累却又坚韧不屈的队伍。
营地中央最大的帐篷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黎童躺在厚厚的狼皮褥子上,脸色灰败如死人,呼吸微弱似游丝。左眼被孙青囊用浸泡了药汁的白布紧紧包裹,依旧有丝丝暗红色的血水混杂着草药的深褐色渗出,在布面上凝结成冰。他周身几处大穴上,深刺着孙青囊随身携带、视若珍宝的七根“定魂针”,针尾微微颤动,散发着微弱毫光,竭力压制着他体内那濒临崩溃、时而躁动如火山、时而又死寂如寒潭的枯荣龙元。每一次龙元的轻微躁动,都让黎童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眉头紧锁,额角渗出豆大的冷汗。 完颜雪躺在他身旁,盖着厚厚的银貂裘,只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苍白得如同冰雕。眉间那点米粒大小的冰蓝光芒,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仿佛随时会被帐篷缝隙灌入的寒风吹灭。她气息微弱得如同蛛丝,若非孙青囊伏在她腕间的手指还在极其细微地跳动,几乎与死人无异。
孙青囊佝偻着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药炉里翻滚的深褐色药汁,浓郁苦涩的药味弥漫了整个帐篷。他口中念念有词,全是些稀世药材的名字,每念一个,脸上的皱纹就深一分。时间!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黎童的身体如同布满裂痕的琉璃盏,全靠他这七根定魂针强行粘合,一旦遭遇剧烈动荡或龙元彻底失控,后果不堪设想!而完颜雪,更是只剩下一口气吊着,魂魄如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散去!
“大当家!”孟雄飞猛地掀开厚重的皮帘冲了进来,带进一股刺骨的寒气,脸色凝重得如同锅底,“探哨的弟兄在西南方向十五里外,发现了大队人马的行踪!马蹄印杂乱密集,至少上百骑!看方向…正是冲着咱们来的!”
帐篷内瞬间死寂!只有药炉里药汁翻滚的“咕嘟”声和外面呼啸的寒风更加刺耳。
周镇岳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金人?还是…九幽阁的杂碎?”
“不像九幽阁那些鬼祟东西的手笔!”孟雄飞语气肯定,带着北地汉子特有的狠厉,“马蹄印深陷雪地,奔行狂野,队伍里还混杂着大型獒犬的爪印!那股子隔着风雪都能闻到的铁血煞气和畜生腥臊味…错不了!是金国最精锐的‘血狼卫’!领头的,恐怕是赫拉克那个死鬼的副手,‘血爪’赤魇!”
“血狼卫…赤魇…”周镇岳眼中寒光暴涨,“果然嗅着血腥味追来了!”他猛地看向气息奄奄的黎童和完颜雪,又看向满头大汗的孙青囊,“孙先生,拔营行进途中,他们两人…”
“不行!万万不可!”孙青囊几乎是吼出来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像铜铃,“黎小子现在就是个人形炸药桶!稍大点的颠簸都可能引爆他那股逆冲的龙元!雪丫头更是经不起一丝风寒!强行移动,等同送死!”他指着黎童身上那七根微微颤动的定魂针,声音嘶哑,“针离体一刻,龙元必炸!雪丫头魂散!”
周镇岳的眉头拧成了死结。营地依山而建,地形虽可稍作依托,但面对上百名金国最精锐的血狼卫骑兵,加上那头号凶人赤魇以及他们豢养的那些凶残嗜血的冰原獒犬…固守是死路一条!突围更是死路!
帐篷皮帘再次被掀开,一个脸上带着冻伤、气喘吁吁的年轻探哨扑了进来,声音带着恐惧:“报…报大当家!血狼卫前锋…距离营地不足十里!他们…他们放出獒犬了!好多!像…像一片灰云压过来了!”
“呜——呜呜——”仿佛为了印证探哨的话,一阵密集、低沉、充满嗜血渴望的犬吠声穿透风雪,如同地狱传来的催命符,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来不及了!”周镇岳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刀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决绝的气息瞬间弥漫全身,“孟雄飞!”
“在!” “你带二十名最精悍的弟兄,护住孙先生和黎少侠、完颜姑娘这顶帐篷!人在帐在!人亡帐亡!”周镇岳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是!”孟雄飞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猛地抽出背后的厚背砍刀,重重点头。他身后,二十名同样眼神决绝、手持利刃的精壮汉子无声上前,如同礁石般围住了帐篷入口。
“其余弟兄!随我——”周镇岳长刀前指,目光扫过营地中那百余张饱经风霜却毫无惧色的脸庞,“拒敌!为孙先生争取时间!给黎少侠搏一条生路!” “杀!杀!杀!”低沉的怒吼汇聚成一股不屈的洪流,瞬间盖过了风雪与犬吠!百余名义军战士紧握手中简陋的兵器——长矛、猎叉、砍刀、甚至削尖的木棍,迅速依托冰岩、雪堆和拆了一半的帐篷,结成了一道简陋却充满死志的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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