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685年深秋,寒意初临齐鲁大地。齐国的新君齐桓公姜小白,矗立在临淄高大的城墙箭垛之后。年轻的面庞上,君主的威严与初掌权柄的紧绷交织在一起。他的目光穿透略显稀薄的晨雾,凝望着东南方鲁国的疆域,仿佛要将那片土地烧灼出洞来。城头,象征齐国公室的玄鸟纹章旗帜在劲风中猎猎作响,那声音在他耳中如同战鼓前奏。身后,侍立的鲍叔牙、高傒、国归父等重臣屏息凝神,感受着君上身上散发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决绝之意。那个曾在鲁国羽翼下与他争夺君位的兄弟——公子纠,已成为他心头一根倒刺,不拔除不足以安寝。“鲁不惩,齐无宁日!”姜小白低沉的嗓音被风撕碎,只有最近的鲍叔牙听清了,他微微颔首,眼神复杂。
“击鼓!”齐桓公猛地转身,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如同金石相撞。
命令瞬间传递下去。低沉的战鼓声自城门楼响起,一声,两声,渐渐汇成滚雷般的浪潮,震颤着脚下坚实的城砖。“呜呜”的号角撕破长空,苍凉而雄浑,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临淄巨大的城门在刺耳的绞索声中洞开,早已列阵完毕的齐国精锐之师,如同洪流般倾泻而出。三万甲士,森严如林。青铜戈矛在穿透云层的秋日残阳下折射出冷冽的寒光,铁皮包裹的战车碾过尘土,留下沉重的辙痕。中军大纛高擎,由齐桓公亲率。左右两翼,分别由老成持重的高傒与以勇猛着称的国归父统领。空气肃杀,唯有兵甲撞击声与沉重的脚步声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力量,向东奔涌。齐桓公端立于华丽的驷马战车之上,执辔驭者面色冷峻。鲍叔牙身着甲胄,侍立其侧,手按剑柄,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君上,乾时乃鲁国咽喉,公子纠倚为根本。我军携新胜之威,一鼓作气,必能摧枯拉朽!”鲍叔牙的声音在车轮声中依然清晰。齐桓公紧抿着唇,不置可否,目光投向远方烟尘深处。昔年父亲离世,权力更迭的腥风血雨,自己被迫流亡莒国的仓惶无措,与公子纠在鲁国扶持下公然称制的那份刻骨耻辱……这一切,都将在这场即将到来的血战中彻底清算!他要用鲁国人的哀嚎与公子纠的恐惧,来祭奠他迟来的君权。
三日疾行,干燥的秋风裹挟着尘土拍打着将士们的甲胄。斥候不断飞驰来报,鲁军已在乾时高地列阵严待。乾时地貌起伏,丘陵密布,几条无名的小河沟壑纵横其间,形成天然屏障。当齐军终于逼近战场时,一幅严阵以待的图景展现在眼前:鲁国的黑底金乌旗帜在高地上密密麻麻地飘扬,两万余鲁军依托陡峭的山势和蜿蜒的河汊构筑起层层防线。阵前,公子纠的亲信将领公子偃立于战车之上,铁青色的面庞如同岩石,眼神冰冷地注视着汹涌而来的齐军。鲁军的弓弩手已张弦搭箭,长矛阵列寒光闪闪,后阵的战车蓄势待发。他们已在此等待多时,以逸待劳,占据了地利。
齐桓公勒马停车,下车亲临前沿,鲍叔牙紧随其后。他们仔细查看着敌方阵势。“君上,”鲍叔牙指着鲁军中军及两翼布局,“鲁军精锐尽在中路,由公子偃统率,左翼相对薄弱,是其软肋。右翼靠山,难以强攻。臣以为,我军当以雷霆之势,先佯攻其左翼,诱其调动主力增援左路,君上再率中军直插其空虚之胸腹要害!另遣一支劲旅,绕道侧后,捣其退路,断其归心,令其首尾难顾,则鲁军必溃!”鲍叔牙的指尖在虚空中迅速勾勒出作战方略。
齐桓公凝视着鲁军森严的阵势,片刻后目光炯然:“善!便依叔牙之策!国归父听令!”
“末将在!”国归父大步上前。
“命汝率右翼精锐,偃旗息鼓,从丘陵西侧河谷迂回至鲁军侧后,多置旌旗,举火为号,待其军心摇动,便从后方发起猛攻,断其归路,务必使其胆裂!”
“诺!”国归父领命,转身点兵而去,动作迅疾如风。
“高傒听令!”
“老臣在!”高傒躬身。
“命汝统领左翼大军,大张旗鼓,佯攻鲁军左翼,声势务求浩大,如同真正主攻方向!务必引动公子偃主力驰援!若事急,转为实攻!”
“谨遵君命!”高傒振臂,左翼的鼓点猛然变得密集急促。
“中军各部,随寡人——”齐桓公猛地拔剑出鞘,雪亮的剑锋直指鲁军中军帅旗,“诛叛逆,报国仇!破阵!!!”
“杀!杀!杀!!!”齐军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声浪排山倒海,冲击着对面的鲁军阵线。鼓点如雨,号角凄厉,大战轰然爆发!
齐桓公的战车如离弦之箭般率先冲出,身边亲卫的甲士如影随形,长戈如林,铁骑奔腾,扬起漫天黄尘。密集的箭矢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尖啸,从两侧倾泻而下。一时间,天空为之一暗!鲁军阵中亦爆发出怒吼,弓弦弹响之声汇成一片,箭矢如同飞蝗般铺天盖地迎头射来!噗噗噗!沉闷的入肉声中,冲锋的齐军前阵倒下一片,血花飞溅,惨叫声刚起便戛然而止。然而齐军的冲锋势如狂潮,踏着同袍的尸骸,冒着如雨的箭矢,无可阻挡地碾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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