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深处的木屋,陈设简朴自然,一几一榻皆由古木天然形成,透着返璞归真的韵味。空气中除了桃花酿的醇香,还混杂着淡淡的药草清气,显示出主人不仅善酿,亦精通医理。窗外,粉色的花雨依旧无声飘落,时光在这里仿佛都慢下了脚步。
折颜请马小玲在窗边的蒲团上坐下,自己则取出一套温润如玉的白陶酒具,手法娴熟地烫杯、斟酒。琥珀色的酒液注入杯中,泛起细密的涟漪,浓郁的灵气和一股忘忧解愁的意境随之弥漫开来。
“此酒名曰‘醉忘忧’,取初春第一缕朝阳下的桃花蕊心,佐以九九八十一种仙草,埋于地脉灵泉之眼千年方得。不敢说能忘尽天下愁,但涤荡凡尘,静心宁神,尚有些许功效。马道友请。”折颜举杯,笑容温和,眼神却如古井深潭,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探究。
马小玲端起酒杯,并未急于饮用,而是先观其色,再闻其香,仙家仪态自然流露。她赞道:“色如琥珀,香凝不散,更难得的是这分‘忘忧’意境已近乎道,非大师手笔不能为。上神好神通。”她浅酌一口,酒液入喉,化作温润暖流散入四肢百骸,不仅滋养仙元,更让她因穿越时空而略有疲惫的心神为之一清。这酒,确实非凡品。
“道友过誉了,不过是闲来无事,聊以自娱罢了。”折颜谦逊一句,随即看似随意地将话题引向核心,“观马道友气象,超然物外,道韵清奇,绝非我四海八荒任何一族所能孕育。道友方才所言时空穿梭,实在是惊天动地的大神通,折某孤陋寡闻,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不知道友仙乡何处,游历至此,可是有何要事?”
马小玲放下酒杯,知道正式的试探开始了。她自然不会透露自身根脚和四象塔之秘,只是淡然一笑,避重就轻道:“贫道来自一遥远小界,名号不提也罢,乃是师门隐秘。至于时空穿梭,实是倚仗了师门传承的一件异宝,勉强可行,但风险极大,此次便是力有未逮,才偏差至此。说来惭愧,并非贫道自身神通。倒是此界,名为四海八荒,灵气充沛,格局宏大,令贫道大开眼界,不知上神可否为我一解疑惑?”
她巧妙地将问题抛了回去,既回答了,又没透露实质信息,反而显露出对此界的浓厚兴趣。折颜眼中精光一闪,心知对方不是易与之辈,便顺着她的话说道:“四海八荒,确实广袤无垠。有天族居九重天之上,号称执掌乾坤秩序;有青丘狐国,避世而居,然底蕴深厚;有翼族盘踞大紫明宫,桀骜难驯;还有那四海龙族、万千山野精怪、散仙修士……林林总总,已维系了这般模样十数万年了。”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古老故事。
但马小玲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关键词和微妙语气:“号称执掌秩序?上神此言,似乎意有所指。莫非这四海八荒的太平,并非表面看来那般稳固?”
折颜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如此敏锐。他轻叹一声,又为两人斟满酒,道:“稳固?不过是各方势力权衡利弊之下,暂时维持的脆弱平衡罢了。道友可知七万年前若水河一战?”
马小玲摇头:“愿闻其详。” 她之前神念扫过,已感知到那场大战遗留的惨烈气息和巨大的因果纠缠,但细节仍需本地人告知。
折颜目光变得悠远,仿佛回到了那个血火纷飞的年代:“当年,翼君擎苍野心膨胀,欲一统四海八荒,率百万魔军与天族决战于若水之滨。天族战神墨渊,为护苍生,以自身元神生祭无上神器东皇钟,方才将擎苍封印于钟内,换来了这七万年的表面太平。”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和敬意。
“墨渊上神大义,令人敬佩。”马小玲由衷道,她能感受到折颜对墨渊的深厚情谊。
“大义固然是真,”折颜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嘲讽,“然而,大战之后,天族虽胜,却也伤亡惨重。为了巩固权威,天宫订立了愈发繁琐严苛的天条,讲究出身尊卑,等级森严。许多时候,是非对错,反不如出身血脉来得重要。例如……”
折颜举了一个例子,并非空泛之谈,而是一桩具体的旧案。说的是当年一位追随墨渊征战、立下赫赫战功的妖族大将,只因在一次争端中触怒了某位天族贵胄,便被罗织罪名,削去神职,打入轮回,其族群也受到牵连打压。“类似这般,只因出身非是天族嫡系,或是不善逢迎,便遭不公之事,七万年来,何止千百桩?长此以往,怨气如何不积?因果如何不乱?”
马小玲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酒杯边缘轻轻摩挲。折颜所言,印证了她之前的感知。此界的问题,比白蛇世界更为深重。白蛇世界主要是情劫与佛道理念冲突引发的局部动荡,而此界,是整个统治阶层和根本规则——“天条”或者说残缺的“天道”,从根子上就歪了。它维护的是少数统治集团(天族)的利益,而非天地万物运行的至公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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