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中央空调的低鸣是唯一的背景音,却丝毫无法缓解那种无声的紧绷。
赵小满将整理好的舆情报告投射到大屏幕上,色彩分明的关系图谱和数据走势图,让原本感性的批评变成了冰冷的、具有攻击性的箭头。她站在屏幕旁,声音清晰却难掩凝重:
“根据我们追踪到的IP集群和发言模式关联性分析,可以基本确定,这波负面舆论并非完全自发。超过六成的核心负面帖子,以及大量内容雷同的支持性回复,都指向同一个源头——一个注册不到半年的品牌,‘传艺坊’。”
屏幕上出现了“传艺坊”的Logo,一个略显古朴、甚至有些刻意的毛笔字设计。下面罗列着其公开信息:主打“原生态”、“纯手工”、“非遗大师亲授”,商业模式与“非遗纪元”早期颇为相似,但更强调“小班私授”、“深度研修”,价格也高出不少。
“他们的创始人很神秘,公开信息很少,但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到,核心团队可能来自之前与我们接触过,但最终因理念不合未能合作的一些……传统工艺圈内人。”赵小满补充道,目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沈砚心。
沈砚心坐在靠窗的位置,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盯着“传艺坊”那三个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失望,又像是早已预料的了然。
“体量呢?”周锐率先打破沉默,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上,语气带着惯有的、评估威胁时的锐利,“他们的市场占有率、营收规模、扩张速度,具体数据?”
“目前还很小。”赵小满切换页面,调出几组对比数据,“主要集中在几个一线城市的高端社区或文创园,开设了不到十家实体体验点。线上声量在此之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从规模上看,与我们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周锐闻言,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嘴角扯出一个略带轻蔑的弧度:“我当是多大的巨头在后面推波助澜,原来是个刚学会走路就想咬人的小虾米。这种级别的竞争对手,常规操作罢了。小满,加大正面宣传投放,找几个有分量的文化KOL(关键意见领袖)做深度访谈,对冲负面。同时,法务部跟进,对那几个跳得最欢、明显造谣的账号发律师函,杀鸡儆猴。”
他的思路清晰、直接,充满了市场拼杀中锻炼出的高效和冷酷。在他看来,商业竞争就是资源的对抗和意志的比拼,对方体量小,就用体量碾压过去,简单明了。
“周总的办法,能快速压制表面声音。”沈砚心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入看似平静的水面,“但‘传艺坊’选择的攻击点,很毒辣。他们避开了我们的商业成绩,直接质疑我们的文化立场和传承初心。这恰恰是我们的根本,也是我们最容易引发公众共鸣和疑虑的地方。”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周锐,最后落在林砚身上:“他们指责我们‘商业化过度’、‘丢失传统’,如果我们只是用更强大的商业手段去回击,岂不是正好落入了他们设定的叙事框架?公众会怎么看?会不会觉得我们被说中了痛处,只能靠资本声音大来掩盖?”
周锐眉头一拧:“老沈,现在不是纠结手段是否绝对正确的时候!舆论战场,瞬息万变,必须先控制住局面!难道要等这把火烧得更旺?等合作方动摇?等学员退课?”
“控制局面不等于解决根本问题!”沈砚心语气加重,“如果我们自身模式确实存在他们指出的问题——哪怕只有一部分——那么强行压下去,也只是把脓疮盖住,迟早会再次爆发,而且会更严重!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公关技巧,而是一场深刻的自我审视和战略校准!”
“自我审视需要时间!市场会给我们这个时间吗?”周锐寸步不让,“等我们审视完,市场可能已经被负面标签钉死了!先打赢,再反思,这是商场规则!”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锋,一个急切如火,一个沉静如水,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路径。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包括赵小满,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轻易插话。
林砚一直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屏幕上,“传艺坊”的Logo和那些尖锐的批评依旧刺眼。她理解周锐的危机感,也深知沈砚心的忧虑并非空穴来风。
“传艺坊”的出现,与其说是一个具体的商业威胁,不如说是一面镜子,映照出“非遗纪元”在高速狂奔中,可能已经出现却无暇顾及的内部裂痕和精神摇摆。对手只是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放大了这种摇摆。
“小满,”林砚终于开口,声音平稳,打破了僵持的气氛,“‘传艺坊’除了舆论攻击,在业务层面有什么具体动作?”
赵小满迅速切换页面:“他们近期在密集接触一些我们之前因为各种原因未能深入合作的资深传承人,开出的条件非常优厚,强调‘绝对尊重传统’,‘不做任何商业化妥协’。另外,他们似乎在筹备一个‘非遗守护者’线上论坛,邀请的嘉宾名单里,有几位就是这次公开发表批评意见的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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