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谷场的麦壳还没彻底清干净,王世天就带着三个战士扛着木杆来了。晨光刚把黑松沟的山尖染成淡金色,木杆戳在黄土坪上发出“笃笃”的响,惊飞了几只在麦垛旁啄食的麻雀。“冯叔,您看这棚子搭在哪儿合适?”王世天抹了把额角的汗,朝着正蹲在地上抽烟的冯伟喊。
冯伟磕了磕烟袋锅,站起身往场院中间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贺峻霖家的方向,指着靠近老槐树的位置说:“就这儿,离峻霖家近,宾客来回也方便。”他伸手比量了一下,“木杆得再往两边挪挪,宽些,免得下雨漏进去。”
战士们立刻动手调整木杆,王世天踩着石头把帆布往杆上搭,帆布是部队里省下的旧物资,边缘有些磨损,却洗得干净,被风一吹,哗啦啦地响。村里的后生们也陆续赶来,有的扛着麻绳,有的抱着晒干的茅草,七嘴八舌地出主意:“王同志,要不要在棚子角坠块石头?风大了怕刮倒。”“我家有块旧红布,剪了贴在帆布边上,也添点喜气相!”
不远处,王小英正带着几个妇女坐在冯伟家的院子里缝补。她们手里拿着的红布,是去年过年时村里仅剩的几尺,这次特意找出来,要给刘花做件像样的嫁衣。王小英拿着针线,眯着眼把红布铺在木板上,笑着对刘花说:“花花,你别总站着看,过来试试尺寸,这布不多,可不能裁错了。”
刘花脸一红,轻轻走过去,任由王小英把软尺搭在她肩上。她看着那块红布,心里像揣了只兔子,突突地跳。这几天村里的热闹劲儿,她都看在眼里——冯伟叔指挥人把贺峻霖家的土坯墙重新抹了遍泥,后生们帮着清扫院子里的碎石,连平时不爱说话的栓柱,都天天跑到她家院门口,问“花花姐,婚礼那天我能给你拎嫁妆不?”
“在想啥呢?脸这么红。”王小英拍了拍她的胳膊,把软尺收回来,“尺寸差不多了,再缝个立领,显得精神。”
刘花回过神,笑着摇摇头:“没咋想,就是觉得……太快了。”话刚说完,就被旁边的妇女打趣:“这有啥快的?你和峻霖那点心思,村里谁不知道?现在能安安稳稳办婚事,可是天大的福气。”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狗娃的喊声:“花花姐!峻霖哥让我给你送东西来!”
刘花赶紧迎出去,就见狗娃肩上扛着两只肥硕的野鸡,手里还拎着一小袋野栗子,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这是我早上巡逻时在山上打的,”狗娃把野鸡递过来,咧嘴笑,“峻霖哥说,给你补补身子,婚礼那天也能有个硬菜。”
刘花接过野鸡,心里暖暖的。她知道狗娃性子直,平时除了巡逻,就爱往山上跑,这会儿特意为了婚礼打猎,可见是真心为他们高兴。“谢谢你啊狗娃,”她转身进屋拿了块玉米面饼子递给狗娃,“快吃点,跑了一早上肯定饿了。”
狗娃接过饼子,咬了一大口,含糊地说:“不用谢!我还得去给峻霖哥说一声,让他放心。”说完,就揣着饼子跑了。
刘花看着狗娃的背影,低头摸了摸怀里的布兜——里面放着昨天收到的家书,是父亲刘平贵寄来的。她还没来得及跟贺峻霖说,想着等晚上没人的时候,再和他一起看。
傍晚的时候,贺峻霖从村里的磨房回来,手里提着一小袋白面。他刚走进院子,就看到刘花坐在石凳上,手里攥着信纸,眼圈红红的。“怎么了?”贺峻霖赶紧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伸手轻轻擦了擦她的眼角,“是不是谁惹你生气了?”
刘花摇摇头,把信纸递给他:“我爹寄来的信,你看看。”
贺峻霖接过信纸,展开。信纸是粗糙的草纸,边缘有些卷边,上面的字迹工整有力,是刘平贵的手笔:“吾女花花亲启:见字如面。前日收到你寄来的信,知你要与贺峻霖成婚,爹心里既高兴又牵挂。高兴你寻得良人,牵挂你远在他乡,爹却不能亲自去送你。”
他接着往下读,读到“婚姻非一人之事,需两人相扶相持。峻霖腿有旧伤,你要多体谅;你性子急,也需听他几分劝。世间美好,皆需经风雨方得见,你们往后的日子,定要互相珍惜”时,指尖微微发颤。
“我爹他……”刘花声音有些哽咽,“他说本来想带着我娘、妹妹他们来的,可路上不太平,只能写信祝福我们。”
贺峻霖把信纸折好,递回给刘花,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你爹是个明事理的人,他放心把你交给我,我就绝不会让你受委屈。”他顿了顿,从兜里掏出另一封信,笑着说,“巧了,我也收到信了,是我弟俊刚寄来的。”
刘花赶紧坐直身子,接过贺峻霖的信。贺俊刚的字带着少年人的潦草,却满是活力:“哥!家里一切都好,爹让我跟你说,你能在黑松沟安个家,他特别高兴。刘花姐是个好姑娘,你可得好好待她,别让她受欺负。我现在跟着村里的民兵训练,等将来有机会,我也去黑松沟看你们,顺便看看哥你说的麦子丰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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