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凉城的晨雾裹着焦糊味,像块浸了油的破布,死死蒙在街巷上空。军警的皮靴踏过青石板路,“哐当”一声踹开巷尾的木门,惊醒了蜷缩在被窝里的百姓。“都出来!挨家挨户查!杨司令说了,找不着那两个共匪奸细,谁也别想安生!”带队的队长举着枪,枪托在门框上磕出刺耳的响,惊飞了檐角躲雾的麻雀。
巷口的包子铺刚冒起热气,就被两个军警掀了蒸笼。白花花的包子滚在地上,沾了泥污,掌柜的缩着脖子不敢吭声,只能看着军警把案板翻得乱七八糟。“看见过一男一女没?男的戴眼镜,女的穿旗袍,昨晚从二天门剧院跑的!”军警的吼声在雾里撞来撞去,混着远处消防车的警笛——那是天明报社的方向,火已经烧了半个时辰,黑烟把雾都染黑了。
曾天明坐在马车里,手指紧紧攥着车窗的木框。车帘缝里漏进的雾,凉得像冰,落在他手背上。他能看见外面军警挨家搜查的模样,能听见百姓的哭喊声,还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父亲还在报社里,能不能撑到组织的人来救,他不知道。刘沐暖坐在他身边,脸色苍白,双手绞着衣角,原本清亮的嗓子哑得发不出声,只能用眼神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算是安慰。
“别担心,”曾天明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要被车轮碾石子的声响盖过去,“我昨晚让老周给父亲递了信,让他把重要的东西藏起来,要是军警来了就装糊涂。组织的人也该到了,他们知道怎么救父亲。”话虽这么说,他的指节还是泛了白——昨晚撤离时太急,没来得及跟父亲见最后一面,现在不知道啥情况,父亲生死未卜,他心里像堵了块烧红的铁。
马车拐进一条窄巷,车夫突然勒住缰绳,低声说:“先生,前面过不去了,军警把巷口封了。”曾天明掀开车帘一角,果然看见两个军警举着枪站在巷口,正盘查一个挑着菜筐的老农。他赶紧放下车帘,对刘沐暖说:“你先在车里等着,我去看看能不能绕路。”
刚下车,就听见巷口传来争吵声。老农的菜筐被打翻在地,绿油油的菠菜撒了一地,军警还用枪托推了老农一把,骂道:“老东西,敢挡路?再啰嗦把你当共匪同伙抓起来!”曾天明心里一紧,正想上前,突然看见巷尾的墙头上,闪过一个黑色的身影——是组织的人,穿着和昨晚救他们的人一样的风衣,正朝着他比手势:先躲起来,等信号。
他赶紧拉着车夫退到马车后面,藏在一个破旧的门板后。雾更浓了,把他们的身影裹得严严实实。没过多久,就听见巷口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像是哪家办喜事,却在这紧张的时刻显得格外突兀。军警们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朝着鞭炮声的方向张望。
“谁他妈在放鞭炮?不知道现在戒严了吗?”队长骂骂咧咧地朝着鞭炮声走去,留下一个军警守在巷口。就在这时,墙头上的黑衣人突然跳了下来,手里的枪“砰”地响了一声,守巷口的军警应声倒地。黑衣人朝着曾天明比了个“快”的手势,转身就朝着报社的方向跑。
曾天明心里一急,刚想跟上去,就听见身后传来刘沐暖的咳嗽声。他回头一看,刘沐暖正扶着马车的车辕,脸色更白了,嘴唇抿得紧紧的,像是在忍着什么。“你怎么了?”曾天明跑过去,扶住她的胳膊。刘沐暖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指了指巷口——她是想提醒他,军警可能会回来。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父亲的情况,很快就回来。”曾天明把自己的风衣脱下来,披在刘沐暖身上,又把口袋里的油纸——里面藏着“初三物资运输”的消息——塞进她手里,“这个你收好,千万不能丢。”刘沐暖点了点头,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眼神里满是担忧。曾天明拍了拍她的手,转身跟着黑衣人跑了出去。
雾里的枪声越来越近,还混着军警的喊叫声。曾天明跟着黑衣人拐了两个弯,就看见天明报社的大门烧得只剩下焦黑的木框,火苗还在往房梁上窜,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几个军警正围着一个被铁链锁着的人——是父亲曾国锋!他的衣服被烧破了好几处,脸上沾着烟灰,却依旧挺直了腰板,任凭军警怎么推搡,都不肯低头。
“老东西,说!你儿子和那个女人是不是共匪?他们藏哪儿了?”一个军警揪着曾国锋的衣领,把他的头往烧焦的门框上撞。曾国锋的额头流了血,却冷笑了一声:“我儿子是钢琴家,沐暖是歌唱家,他们是正经人!倒是你们,平白无故烧我的报社,还打人,还有王法吗?”
“王法?杨司令的话就是王法!”军警气急败坏,举起枪托就要往下砸。就在这时,黑衣人突然开枪,子弹擦着军警的胳膊飞过,钉在旁边的墙上。“住手!”黑衣人喊了一声,另外几个组织的人也从雾里冲了出来,手里的枪对准了军警。
围着曾国锋的军警慌了神,纷纷举枪反击。枪声在巷子里炸开,惊得雾都散了些。曾天明躲在一个水缸后面,看着父亲被军警推来搡去,心里像被刀割一样。他看见一个军警的枪对准了曾国锋,想都没想就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军警的头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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