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清晨,白言台吉带着残骑刚绕过一片沙丘,天际突然暗了下来。
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瞬间被滚滚黄沙吞没,
狂风呼啸着卷来,沙砾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疼得人睁不开眼。
“不好!是沙尘暴!”一名老骑手嘶声大喊。
话音未落,整支队伍就被黄沙裹住,马儿受惊得扬起前蹄,
嘶鸣着乱蹦,有的甚至挣脱缰绳往沙丘后冲。
白言台吉死死攥着马缰,伏在马背上,只能靠感觉辨别方向。
他记得饮马河西岸的沙丘走向,本想顺着沙丘往西南走,
直奔归化城,可狂风却像一双无形的手,把他们往西北方向推。
“都抓住马!往低洼处躲!”
白言台吉的嘶吼被风声吞没,他只能挥舞着弯刀,示意手下跟着自己。
幸运的是,不远处有一片凹下去的草甸,他们连人带马跌跌撞撞冲过去,
趴在枯草堆里,用毡布裹住头脸,任由黄沙在头顶肆虐。
沙尘暴刮了整整一天一夜。
期间,马儿不时受惊挣扎,得几个人按住才能稳住。
有人想探头看看情况,刚掀开毡布,就被黄沙灌了一嘴,呛得剧烈咳嗽。
直到三月初九傍晚,风才渐渐小了,黄沙慢慢沉降,草原终于恢复了安静。
白言台吉从草稞子里爬出来时,整个人都成了“土人”。
头发、胡须里全是沙砾,眼睫毛上结着一层土壳,咳嗽时还能吐出沙粒。
他身边的残骑也个个灰头土脸,有几匹战马累得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嘴角淌着白沫。
“赶紧找水!生火!”白言台吉沙哑着嗓子下令。
手下们连忙行动起来,在草甸旁找到一处渗出水的洼地,用铜锅接了浑浊的水,架起捡来的枯枝生火。
火光照亮了一张张疲惫的脸,他们就着烤得发黑的面饼,
囫囵吞枣地吃着,没人说话,只有咀嚼声和马儿的喘息声。
第二天清晨,负责辨方向的骑手拿着罗盘,脸色发白地跑过来:
“台吉……不好了!咱们……咱们方向错了!”
“什么?!”白言台吉猛地站起来,一把夺过罗盘,只见指针指着西北方向。
他们不仅没往西南的归化城走,反而被沙尘暴吹到了西北,离辉腾军活动的区域越来越近!
“废物!一群废物!”
白言台吉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就给了那骑手一巴掌,打得对方踉跄着后退两步,跪倒在地。
他不敢骂长生天降下沙尘暴,只能把怒火全撒在手下身上,
“让你们盯着方向!让你们跟着我!结果呢?
把队伍带到了鬼地方!林丹汗的追兵要是追上来,咱们都得死!”
跪在地上的骑手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
“台吉息怒……是沙尘暴太猛,罗盘被黄沙埋了,我……我实在没辨清方向……”
其他手下也吓得缩着脖子,没人敢吭声。
他们知道台吉心里的憋屈,只能默默承受怒火。
白言台吉骂了半晌,嗓子都哑了,才喘着粗气停下。
他看着眼前这群残兵败将,看着那几匹瘦得站不稳的战马,心里一阵无力。
骂又能怎样?方向错了只能往回调整。
“起来!”他踢了踢地上的骑手,
“重新辨方向!往西南走!加快速度!
要是天黑前赶不到下一片水源,咱们都得渴死在草原上!”
队伍再次出发,只是这次没人敢懈怠。
骑手们轮流盯着罗盘,马儿虽然疲惫,却在鞭子的催促下,一步步往西南挪动。
他们不敢走大路,只能绕着沙丘和草甸走,生怕遇到林丹汗的追兵。
每听到一声马蹄声,都吓得赶紧躲进草稞子里,直到确认安全才敢出来。
时间一晃到了三月十一。
这天下午,一名骑手突然指着前方大喊:“台吉!你看!那是不是归化城的城墙?!”
白言台吉猛地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远处的地平线上,果然隐约能看到一片灰色的轮廓,那是归化城的夯土城墙!
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激动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可没等他高兴多久,一股强烈的不安就涌上心头。
归化城明明就在眼前,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每往前挪一步,都觉得无比艰难。
“快!再快点!”他催着马儿往前跑,可刚跑了没几步,马儿就腿一软,跪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
白言台吉摔在地上,膝盖磕得生疼,可他顾不上揉,爬起来就往归化城的方向跑。
跑了没多远,他突然停下脚步,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熟悉的马蹄声,那是察哈尔骑兵特有的铁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他回头望去,远处的沙丘上,出现了一队黑色的骑兵身影!
“完了……” 白言台吉瘫坐在地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归化城,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的预感没错,这一关,他终究是过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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