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仙寿大斧猛然横胸,只听“当”的一声脆响,硬生生格开当胸射来的弩箭。紧跟着他双臂一抖,手中巨斧呼啸挥舞,带起的罡风竟将另一支羽箭荡了开去。他怒吼咒骂:“他娘的南蛮子狡诈!有种出来与老子真刀真枪的拼杀,这般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有更密集、更阴毒的弩矢破空之声,尖啸着扎向他身旁的渤海族战士。
箭矢透过盔甲的缝隙,扎在渤海族士兵的关节臂膀之间,虽然并不致命,却是大大的阻碍了渤海族的行进路线。高仙寿胸中怒火翻腾,却无计可施,猛地仰天怒吼一声,挥斧狠劈身侧一株碗口粗的小树。只听“喀嚓”一声脆响,那树应声而倒,枝叶乱飞,惊鸟成群扑翅而起,哗啦啦掠过林空,仿佛嘲笑他的无能与暴怒。
高仙寿猛然反应过来,心中一阵懊恼,暗骂自己方才竟被乱箭搅得七荤八素,真是蠢笨无比,糊涂至此。他额头渗出冷汗,心跳如鼓,却又咬牙逼自己镇定下来。他明白,本来此行是要趁夜偷袭种师道的营地,理当谨慎小心,可如今形势分明已非己意——宋军显然早有防备,既然偷袭不成,那就索性改为强攻。
他抬眼四顾,只见林中弩箭时断时续,却终究显得稀疏,并无大队伏兵压境。仔细一想,也就恍然大悟:真正缠斗在林中的,不过是宋军排出的斥候部队,专为骚扰阻截。更远处,透过层层林木,他已隐约望见宋军营地灯火,点点摇曳,像是风中残烛。既然如此,那些暗箭看似凶险,其实只不过是虚张声势。
念及于此,高仙寿双眼骤然一亮,心中顿起一计。他麾下大军此刻正整装待发,屯列林外,而他带来的五百精锐本就肩负先锋之责。与其在这林中被小股敌人牵制,不如痛下决断,将这片密林悉数砍伐。如此一来,宋军斥候无所遁形,更能开辟平地,迎接铁林军如潮水般的冲锋。
想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暗自冷笑:“待林木尽倒,大军蜂拥而入,宋军的营寨,岂不就如同纸糊的一般,一击可破!”他手中巨斧握得嘎吱作响,仿佛已经看到大军铁骑踏营、火光冲天的景象。
高仙寿想到此处,心念已定,顿时狞声大喝:“传我军令!林外儿郎齐上,立刻挥斧伐木,清出通道,好让大军一举踏平南蛮营寨!”副官领命正要传令,林中已是人声骚动,渤海兵们纷纷握紧手中斧柄,似要蜂拥而上。就在此时——骤然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划破夜色,一支弩箭冷不丁地从黑暗深处疾射而来!
高仙寿只觉肩头一凉,箭矢擦着他的护甲掠过,带出一缕灼痛,紧跟着深深钉入林中的一片空地。下一瞬,便听“哗啦”一声脆响,好似有人跌倒在落叶堆里,随即又传来一声强忍的闷哼,在这死寂的林间格外清晰。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去,只见前方黑影一闪,两名身形敏捷之人飞快架起一个踉跄的同伴,急急退入林后。弩矢尚在震颤,夜风中似乎还残留着箭簇破空的嗡鸣。
高仙寿心头猛然一紧,脸色阴沉如铁。他猛地转身,便见背后一支整齐的弓弩队已然列阵,寒铁弩机齐齐对准林中。为首之人正是汉儿军的统领张觉,此刻神情冷峻,手持硬弩,目光森冷如刃,却是不慌不忙的往弩机上装着一支羽箭。其身后数百弩手食指悬扣,弩箭如林,仿佛下一刻便能将整片密林射成筛子。
高仙寿素来瞧不起耶律大石麾下的汉儿军队,自认不过是些羸弱的南朝降卒,怎堪与自己渤海劲旅并肩而战。然而方才那一箭,却分明是出自张觉之手。擦着他肩膀飞过的冷光,将林中潜伏的宋军斥候逼得现形。方才自己数百精锐竟拿这些斥候毫无办法,而张觉手下却一击奏效,这种鲜明对比,让高仙寿胸中恼羞交加,脸色阴沉得如同铁铸。
他脚步沉重,肩头微微一耸,迎着张觉走了过去,心中杀机翻涌,斧柄在掌心攥得咯吱作响。只是他还未开口发作,就听得张觉一声冷哼。那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针锋般的讥讽,直刺入耳。
只见张觉面上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眼神淡漠,语气更是不疾不徐:“高将军——这箭不必谢我。几个南朝探马而已,竟能惊得渤海勇士如临大敌?呵,若是传了出去,岂不让人笑破肚皮?怎么样,高将军可要张某家的神臂弓手替你压阵?”
闻言,高仙寿额角的青筋骤然暴起,手中巨斧往下一沉,沉重的斧刃在坚硬的地面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痕。张觉那几句话,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闲话军旅琐事,然而落在高仙寿耳中,却无异于刀锥穿心,奇耻大辱。他双手死死攥紧斧柄,虎目中凶光毕露,冷冷地审视着张觉的颈项,仿佛正在暗暗揣度——究竟从哪个角度劈落,才最为干脆顺手。
张觉却全然不为所动,那如同野兽般的杀人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却恍若未觉,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二人素来积怨已深,在辽军营中早已势同水火,暗斗不止,几乎人人都知道他们都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此刻骤然对峙,营中空气也仿佛凝固,渤海兵与汉儿军都屏息凝神,手按兵刃,生怕下一瞬就会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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