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在心中已然将欧阳林、秦岳、秦梓苏三人高看了许多,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三位年轻的贵客,竟敢一开口,便直言要见当家之人!
要知道,自从当年的楼主——那两位名震天下的剑神和刀圣骤然离世,二当家也随之杳无音讯,这十余年来,天下楼几近名存实亡。若非蒋慎行蒋朝奉与掌柜的天眼老人勉力支撑,这座天下第一楼恐怕早已化作一段旧日传说。直到两年前,二当家萧胜突然归来,才令天下楼重新焕发往日的荣光。
如今的天下楼,恢弘如初,那三位乃是天下楼真正的擎天博玉柱、架海紫金梁,更是平日里高不可攀的存在。别说寻常客人,便是富商巨贾、朝廷高官,乃至江湖名宿,能见他们一面的也真如凤毛麟角一般,除非是真正名动天下的大人物,否则轻易不得觐见。
也正因此,当欧阳林淡淡吐出那一句“要见当家人”时,陆怀瑾心神猛然一震,胸口涌起滔天惊浪,若非多年训练出的定力撑着,他险些在众人面前失了仪态。
确实没想到,陆怀瑾这一句“想见哪位当家人”一出口,却让欧阳林等人顿时陷入了犹豫与沉默。他此刻最想见的,自然是自己的义父萧胜,那位视他如亲子、情深义重的二当家。然而,方才陆知客的话语还在耳畔回荡,如同警钟一般提醒着他——如今的萧胜,身份早已非同小可,寻常人等轻易不得相见。
欧阳林心里明白,自己身份特殊,一旦自己的行踪被知晓,义父必定会放下所有的一切事务,立刻与自己相见。但追随种师道征战沙场的这两年,他早已经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恣意而行的少年,而是一个真正历经风雨、稳重冷静的将才。眼下汴京城中,暗流涌动、风云欲来,他们几人的身份不光背负着“种师道弟子”的名头,更有“天下楼少东家”的身份这层烙印。
更让他心头沉重的是,那些潜伏在暗处的亲王府爪牙仍旧窥伺不去,亲王府的亲王闫海陵更是暗地里服务于大金国,心怀祸心,只怕会对大宋不利。若此刻贸然显露行迹,只怕会被有心人看破,不仅令自己陷入险境,也会让自己的义父大大不利。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微微沉吟,低下头去,默然不语。
一时间,秦岳与秦梓苏也都从他的沉默中察觉到了那份隐忧,心下飞快推演其中凶险,面色也随之沉了下来,两人同样沉吟着,不再言语,气氛在无声之中凝固下来。
“嗯!”欧阳林沉吟片刻,这才抬起头微笑的看着陆怀瑾,语气温和的说道:“还请陆知客带我们去见一见蒋慎行——蒋朝奉大人。就说是故人之后来访,想求见蒋大人一面。”
听到这话,陆怀瑾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这与他先前的揣测完全一致:面前这三位少年,一看便是名门正派出身。只是天下间少年俊彦,他心里几乎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三人的面容却并不熟悉,显然并非那些名动江湖的名门弟子。
然而,这三人举手投足间却自带一股若有若无的威严,眼神沉稳,气息内敛,不似寻常江湖少年。想来,他们在各自门中必定位列高位,身份绝不容小觑。如此一来,三人长辈与蒋朝奉相识也就顺理成章。陆怀瑾暗暗推测,这一次多半是有意将门中弟子送来天下楼,让蒋朝奉为他们安排些历练,好在江湖中磨炼锋芒。
陆怀瑾依旧是温和的笑着,唇角那抹如春风般的笑意未曾有半分变化。他轻轻抬起手,动作干净而得体,示意三人跟随自己,声音温润而清朗,带着恰到好处的礼敬:“请三位贵客,随我来。”
说着,他往旁边微微退了半步,身姿略一侧,让出过道前的一片空地。这个动作不急不缓,既显礼数,又不失分寸,连手中折扇也稳稳收在臂间,尽显一个知客的修养与气度。他就那样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静静等候三人起身,不多一分催促,也不少一分僭越。
见到三人已然整理妥当,准备妥帖,他这才抬手轻轻一振掌中的折扇,扇骨缓缓指向前方,示意前路。眉眼间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语调沉稳而温雅:“三位贵客,这边请。”
谁都没想到,陆怀瑾迈出的脚步微微一顿,脚尖轻轻在地上顿了半拍,紧跟着,他又不动声色地继续迈步向前,神情依旧从容,姿态依旧沉稳,只是那一刻,他心底却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原来,就在方才,他猛然捕捉到了一阵几近无声的尖锐哨音。那是天下楼独有的特制哨笛,声音尖利至极,却只在内力深厚、耳力极敏的人耳中回荡,外人根本无法察觉。这一声哨响,意味着什么——楼中有非同寻常的贵客到访,所有知客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谨慎应对,绝不容有半点差池。
起初,陆怀瑾并未将这声哨音太过放在心上。毕竟,天下楼自开门以来,接纳的尽是四方宾客、八方豪杰,手眼通天的大人物隔三差五总会踏入此地。这样的信号虽不常响,却也并非闻所未闻。
然而,下一刻,一道深厚而沉稳的声音,忽然如细线般钻入他的耳畔——蒋慎行以内力传音,直接命令他,将这三位贵客恭恭敬敬地带至花园的花厅安歇,他会亲自在那里接待。
这一瞬间,陆怀瑾心神轰然一震,几乎要失了态。蒋朝奉的身份之尊,早已是天下楼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敬的传奇;平日里,便是那些位高权重、名震江湖的大人物,也只能由人引至书房候见,从未有谁,能让蒋朝奉亲自提前候在花厅相迎。
想到这里,陆怀瑾只觉得后背微微发凉,心口激荡不休。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心念电转,将自己自打迎上这三位贵客后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飞快过了一遍,确定没有丝毫失礼或僭越,这才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方才的从容与谨慎未曾失了分寸。
陆怀瑾面色不改,脚步也丝毫未停,只有脚下微微一转,避过面前的一处雕花屏风,姿态依旧沉稳从容。他唇角挂着温润的笑意,声音柔和而得体:“三位贵客,蒋大人此刻正在花园中赏花。”
说罢,他脚步轻缓,却不失从容地从楼梯口前走过,举止间不曾有半分多余的动作,连眼神都没有往二楼多看一眼,仿佛那楼上所有的喧嚣都与他无关。随即,他手中折扇微微一振,侧身引路,语调平和:“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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