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0
废弃仓库里的时间仿佛失去了流速,只有尘埃在昏黄的光柱中缓慢浮动。苏喆,或者说“陈默”,在那片钢铁废墟中“生活”了整整一个上午。
没有明确的剧本指示,所有的行动都源于角色本能。他会在某个锈蚀的管道旁蜷缩着假寐,呼吸轻浅,但耳朵却像受惊的鹿一样捕捉着最细微的声响;他会对着斑驳墙壁上一道深刻的划痕发呆,眼神空洞,仿佛那划痕连接着他无法摆脱的过去;他会突然停下脚步,侧头倾听并不存在的远方动静,脖颈的线条绷紧,整个身体进入一种预备战斗或逃跑的临界状态。
王竞像一个幽灵,扛着摄像机,或远或近地跟着他,镜头贪婪地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次肌肉的颤动,每一次呼吸的顿挫。他没有喊“卡”,也没有给出任何指令,完全放任苏喆在角色里沉浮。
摄影师和场务们都屏息凝神,被这种近乎纪录片式的、充满压迫感的表演所震慑。他们见过太多演员,但很少见到有人能如此彻底地抹去自我,成为另一个灵魂,尤其是在没有对手戏、没有台词支撑的情况下。
郑坤不知何时也站到了监视器后面,抱着的手臂早已放下,脸上惯常的淡然被一种严肃的专注取代。他看着屏幕上那张时而麻木、时而惊惶、时而沉浸在无声痛苦中的脸,内心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这绝不是一个靠脸吃饭的偶像能做到的,这需要极其强大的内心支撑和对角色深不见底的理解。
“他……真的把自己当成陈默了。”郑坤低声对旁边的王竞说。
王竞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头也不回,声音沙哑而兴奋:“不是当成,他就是!看见他刚才摸那个齿轮的眼神了吗?那不是表演,那是……在确认记忆!妈的,捡到宝了,真是捡到宝了!”
直到中午放饭的哨声隐约从仓库外传来,王竞才意犹未尽地喊了停。
苏喆从那种沉浸的状态中缓缓抽离,眼神里的空洞和惊惶如潮水般退去,恢复了平时的沉静。他走到监视器前,和王竞、郑坤一起看回放。
画面中,那个孤独游荡在废墟中的身影,每一个停顿,每一次回眸,都充满了故事感。一种无形的、沉重的悲伤和压抑透过屏幕弥漫开来。
“这里,”王竞指着苏喆对着墙壁划痕发呆的片段,“眼神再空一点,不是想事情,是什么都没想,但又好像什么都想了,那种被记忆瞬间击穿的失神,懂吗?”
苏喆点点头,在心中默默调整。
“还有这里,听到‘异响’的反应,身体紧绷的幅度可以再小一点,但速度要更快,那是千锤百炼的本能,不是夸张的舞台反应。”郑坤也忍不住开口指点,语气不再是审视,而是带着前辈对后辈的提点。
苏喆虚心接受。他能感觉到,在这种高强度的、追求极致的拍摄环境下,他对于“表演”的掌控力正在飞速提升。那种将内在情绪通过最精微的肢体和表情传递出来的能力,越来越得心应手。
【于真实环境中完成深度角色沉浸,表演信念感与肢体控制力显着增强。】
【天赋“表演”(未收录)领悟度:35%】
下午的拍摄,是一场陈默与心理医生(郑坤饰)在废弃车间里的初次正面交锋。陈默对这位不请自来的“闯入者”抱有极大的警惕和敌意。
这场戏台词不多,但张力全部体现在眼神和气势的对抗上。
郑坤不愧是老戏骨,他饰演的心理医生温和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一步步试图靠近陈默封闭的内心。
而苏喆的应对,则完全超出了郑坤的预料。他没有用咆哮或者激烈的动作来表达抗拒,而是用一种极致的、冰冷的沉默和疏离来构筑防线。他的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清晰地倒映出对方的意图,却又拒绝任何温暖的渗透。当郑坤试图再靠近一步时,苏喆的身体会呈现出一种极其细微的后倾,喉结滚动,那是动物遇到危险时最原始的反应。
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演风格在废墟中碰撞,没有火花四溅,却充满了无形的角力,看得周围的工作人员大气都不敢出。
“好!太好了!”王竞盯着监视器,激动得直拍大腿,“就是这样!郑坤,你的包容和试探!顾北,你的防御和排斥!完美!”
一场戏拍完,郑坤走到苏喆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由衷的赞许:“后生可畏。你这路子,走对了。”
苏喆微微躬身:“谢谢郑老师。”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电影的拍摄周期很长,更艰难的戏份还在后面。
就在苏喆在剧组潜心“修炼”的同时,外界关于他的讨论并未完全平息,只是换了一种更积极的语调。他那段在仓库里被王竞“偷拍”的、没有台词仅有几个眼神和动作的侧拍花絮(经王竞同意后,由剧组官方账号低调放出),悄然在网络上流传开来。
画面中,那个在昏黄光线下与废墟融为一体的、眼神破碎又警惕的身影,瞬间击中了无数观众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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