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处理完几件紧急政务后,石素月特意空出了一段时辰。她站在窗边,望着庭院中初绽的新蕊,心中难得地升起一丝不属于朝堂争斗的柔软情绪。
她想起了自己的姐姐,石素衣。
石素衣,与她一母同胞,皆是李氏皇后所出。在石素月的记忆里,这位姐姐性情温婉柔顺,与自己关系极为亲厚。只是后来命运弄人,范延光叛乱时,为拉拢平叛的杨光远,父皇石敬瑭竟将姐姐嫁给了杨光远之子杨承祚。
后来杨光远野心膨胀,举兵反叛,最终兵败身死,幸而当时姐姐已怀有身孕,加之母后李氏苦苦哀求,父皇终究念及骨肉亲情,未将姐姐与杨承祚一并处死,只是将他们安置在汴梁城内的长安公主府,形同软禁,却也保住了性命。
自己穿越而来,继承了原身的一切情感,对这位命运多舛的姐姐,始终存着一份深深的怜惜与愧疚。如今自己掌权,也是时候弥补一二,让姐姐过得舒心些了。
“绿宛,”她轻声吩咐,“去长安公主府,请长安公主…不…请本宫的姐姐,不,暂且还是称大小姐吧,请大小姐入宫一叙。态度要恭敬,就说是本宫想念姐姐了。”
石绿宛领命而去。她知晓这位大小姐在殿下心中的分量,亲自带着仪仗前往,以示郑重。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殿外传来通报声。石素月放下手中的笔,竟有些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只见殿门处,一位身着淡雅宫装、容颜清丽却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轻愁的年轻妇人,在内侍引导下缓缓走入。
她眉宇间与石素月有几分相似,正是石素衣。
“臣妇……”石素衣见到端坐于上,一身威仪的妹妹,下意识地便要依照规矩行礼。
可她的话还未说完,石素月已如同小时候那般,从书案后快步奔出,如同一只归巢的乳燕,径直扑入了她的怀中,紧紧抱住了她,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与依恋:“姐姐!你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石素衣僵在了原地,随即,那被宫廷规矩和残酷现实冰封了许久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温暖的石子,瞬间荡漾开层层涟漪。她眼眶一热,也下意识地伸出双臂,回抱住妹妹,声音哽咽:“……小妹……”
所有的称谓、规矩,在这最本真的姐妹情谊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石素月将头埋在姐姐肩头,嗅着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淡淡馨香,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晋阳府中,可以肆意在姐姐面前撒娇的小女孩。
“姐姐,对不起,最近太忙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都没能去看你,你不会怪妹妹吧?”石素月抬起头,拉着石素衣的手,眼中带着一丝歉然。
石素衣看着妹妹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那双比记忆中更加深邃、承载了太多重量的眼眸,心中只有满满的心疼。
她轻轻抚摸着妹妹的脸颊,柔声道:“傻丫头,说什么怪不怪的。姐姐知道你辛苦,如今这偌大的担子都压在你一人肩上,姐姐帮不上忙,只盼你别累坏了身子。”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真挚的关怀,没有丝毫的虚伪与客套。
“有姐姐这句话,我再累也值得。”石素月破涕为笑,拉着石素衣的手走到旁边的榻上并肩坐下,吩咐宫人上了最好的茶点和果子。
姐妹二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石素月没有谈论任何朝政纷争,只是絮絮叨叨地问着姐姐在府中的生活,吃得可好,睡得可安稳,可有下人怠慢。
石素衣也细细地回答着,语气平和,但石素月却能从中听出那深宅大院中的孤寂与无奈。
“姐姐,”石素月忽然想起一事,关切地问道,“我听闻……你已诞下一女?可起了名字?现在多大了?我这个做姑姑的,实在是失职,竟未曾前去探望。”
她语气中带着真切的愧疚。那孩子是无辜的,却因出身而注定要背负上一辈的阴影。
提到女儿,石素衣眼中才焕发出真正明亮的光彩,那是一个母亲特有的光芒。她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劳妹妹挂心了。是个女孩,取名宁儿,取安宁平和之意。如今已快满周岁了,长得玉雪可爱。”
她顿了顿,又道,“妹妹身系天下,日理万机,哪有闲暇顾及这些小事。宁儿一切都好,妹妹不必挂怀。”
“这怎么是小事?”石素月握住姐姐的手,认真道,“她是我的亲侄女,是姐姐你的心头肉。快满周岁了……时间过得真快。” 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婴孩模样,心中一片柔软。
姐妹俩就这样聊着家常,从幼时在晋阳的趣事,到各自府中的琐碎,仿佛要将分别这些时日未能说的话都补回来。殿内不时传出低低的、愉悦的轻笑声。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已近黄昏,橘红色的霞光透过窗棂,洒在姐妹二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石素月看了看天色,挽留道:“姐姐,时候不早了,不如就留在宫里用了晚膳再回去吧?就我们姐妹俩,好好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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