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领的“冬休节”在漫天飞雪中如期而至。这是献给掌管季风的主宰,风神的重要日子,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航船平安。整个领地都沉浸在一股类似旧世圣诞与春节交融的氛围里。家家户户屋檐下悬挂着用以驱邪的冬青与松枝环,香料面包和蜜酒的诱人香气,混合着雪花的清冷,构成节日特有的味道。
领主城堡东侧的一处宽敞宅邸内,壁炉里的火焰正欢快地跳跃。布莱恩,领主的得力臂助,正温柔地拥着他的妻子卡留沙。在周围家人,包括双方家族长辈,满是笑意的注视下,布莱恩低下头,深情地吻上卡留沙的唇。她的脸颊泛着幸福的红晕,一只手不自觉地轻抚在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愿风神保佑你们,我的孩子们。”布莱恩的母亲擦拭着眼角的喜悦的泪花。
“是啊,这是我们今年收到的最好的冬休节礼物!”卡留沙的父亲举杯高声说道,声音洪亮,充满了自豪与开怀。
整个大厅里洋溢着欢声笑语,人们畅想着明年此时,家里将多一个咿呀学语的婴孩,那该是何等热闹的景象。空气中弥漫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笃定的幸福。
另一处装饰典雅但略显冷清的贵族庭院大宅中,炉火同样旺盛。福克斯和门达斯这两个众所周知的单身汉,正窝在舒适的扶手椅里,端着盛满领地纯净特产的白酒玻璃杯。
门达斯呷了一口酒,暖意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他盲然斜睨朝向旁边的福克斯,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嘿,这次你没去真是走运。你要去了,就凭你畏惧大海的毛病,估计每次在风暴海里得泡上好几次澡!你肯定会吓得灵魂出窍,我跟你赌一个纳晶,对,每一次泡澡都会让你终生难忘!”
福克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但眼神里并无真正的恼怒,反而有一丝后怕。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得了吧,门达斯。在陆地上我能解决任何麻烦,海里?那是你们这些疯子才敢去挑战的乐园。光是听你描述那浪头比桅杆还高,我就觉得呼吸困难了。”他举起杯,“还是为坚实的大地,和温暖的炉火干杯吧!”
两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人相视大笑,友情在酒精和调侃中愈发醇厚。
普德劳斯家的大厅则充满了孩子奔跑嬉闹的嘈杂声。这是一个典型的大家庭,普德劳斯、他的兄弟普德罗尔、儿子普德劳恩,以及他们的妻女全都聚在一起,济济一堂。
普德罗尔挺着胸膛,骄傲地宣布:“听着,各位!这次,我老婆一定能给我生个大胖小子!”他红光满面,显然没少喝。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坐在普德劳恩身边的格桑,带着几分醉意,大声调侃道:“还有你,格桑!明年你就要嫁进我们普德家了,可得加把劲,为我们家族多添几个健壮的小子!就像我老婆一样!”
格桑的脸顿时“唰”地一下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羞得几乎要把脸埋进身旁妹妹的怀里,手指紧张地绞着裙角。普德劳恩赶紧搂住她的肩膀,既得意又有些脸红地瞪了他口无遮拦的叔叔一眼:“罗尔叔叔!你喝醉了!莺格女孩都很腼腆害羞的,别吓着人家,不然,以后她们见你就跑的!”大厅里顿时爆发出善意的哄笑声,连老成的普德劳斯也忍不住摇头失笑。
在黑泽城专门为安置人员建造的大型公会房舍里,气氛更是热烈得如同沸腾的锅。肯特这曾经的流浪骑士,以及当初随他一起从北方铁环城南下的三十多名运输队成员及其家属,上百人聚集于此。长桌上摆满了食物和酒水,孩子们在腿间穿梭。
肯特站起身,举起一个巨大的木质酒杯,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哽咽:“兄弟们!姐妹们!还记得我们在北方的苦寒吗?还记得南下一路上的提心吊胆吗?看看现在!我们吃饱!穿暖!有了能遮风挡雪的房子!我们的孩子能安稳睡觉,我们的妻子脸上有了笑容!黑泽领,这里对我们来说,就是天堂!”
“敬肯特队长!敬麋鹿领主!敬黑泽领!”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呼应。上百个声音汇聚在一起,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感激和对未来的无限信心。酒杯碰撞声、欢笑声、孩子们的叫嚷声,汇成了一曲充满希望的交响乐。
然而,在这片普遍欢庆的景象下,城南一座普通四户一家的联排独栋里,其中一家的窗帘被紧紧拉上。屋内没有节日的喧嚣,只有壁炉火焰噼啪作响和一种压抑的紧张。
说话的一个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他手指用力地敲打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眼神锐利如鹰。“确定消息没错?佩恩还活着? 而且是乘坐我们安提拉家族的战舰回来的?”他的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对面一个看似商贩打扮的人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千真万确!我们的人亲眼所见。据说霍普岛……霍普岛也彻底消失了,我们派去的人全部失踪,想必……想必都死了。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完全是个谜。”
“这个该死的佩恩!”第三个声音,一个靠在阴影里的瘦高个咬牙切齿地插话,他的拳头紧紧攥着,指节发白,“安提拉家族现在成了各大家族茶余饭后的笑柄!他们都在嘲笑我们安提拉家族在这个领主数次折兵!家主一直异常暴怒,想要立刻全力出击报复,从海上围攻望潮镇,登陆打击复仇!”
阴沉男子猛地一挥手,打断了他:“冲动!这事已经被天皇否定了!依利维尔才是现在的重中之重,家族布局了这么久,绝不能因小失大!”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但失败了,他烦躁地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可是……佩恩这次居然又安然回归……我们该如何向家族汇报?难道要我把这里流传的、那些贱民和破落贵族们歌颂麋鹿领主如何勇闯神秘海的故事,原封不动地讲给家主听吗?”
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盯着另外两人,脸上露出一丝恐惧和绝望,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家主会杀了我的!一定会!”
房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炉火依旧不明所以地跳跃着,映照着三张忧心忡忡、惊疑不定的脸。节日的欢庆属于黑泽领,却不属于这间屋子里的阴谋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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