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源大陆艾斯兰海东侧,被称为“奥迪拉之眼”的群岛主岛上,一座由无数木质廊桥与厚重石基堆叠、勾连而成的庞大转角宫城,正沉默地匍匐在湿润的海风与缭绕的雾气之中。宫城内部,光线晦暗,唯有几缕微光从高处的窄窗透入,勉强照亮悬浮在空气中的尘埃。
大殿主位之上,天皇呼烈盘膝端坐。他脸型瘦长,如同刀削,半闭着的双眼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唯独眼睑下那两点用特殊胭脂点上的红色印迹,如同两滴凝固的鲜血,又像是某种神秘仪式的标记,在昏暗中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他身披一袭用金线绣着繁复海浪与凶鸟纹路的深紫色丝绸软袍,华贵,却与他周身散发的阴冷格格不入。
在他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几乎完全趴伏在冰冷的、混合着木质纹理和石质粗糙的地面上,连大气都不敢喘。整个大殿死寂得只能听到殿外海风穿过廊桥缝隙的呜咽,以及某些人无法抑制的、细微的牙齿打颤声。
突然,天皇那半闭的眼眸猛地睁开,眼中再无一丝慵懒,爆射出的是如同剃刀般锋利的凶光,瞬间刺破了殿内的死寂。
“废物!”
一声怒吼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梁柱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呼烈身体前倾,盘坐的姿态未变,但那股磅礴的怒意却仿佛化为了实质的压力,让下方趴伏的众人身体伏得更低。
“多少年了?十年!整整十年!”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压抑到极致后爆发的嘶哑,“朕苦心孤诣,耗费了多少国库金银,动用了多少船队人力,去资助那个贪婪成性、徒有虚名的圣迪亚斯帝国!若不是朕,他们那片苦寒之地,连过冬的粮食都凑不齐,拿什么去跟风领帝国鏖战至今?”
他猛地一挥袖袍,丝绸摩擦发出猎猎之声,仿佛抽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结果呢?他败了!一败涂地!而朕呢?”呼烈的目光如同毒蛇,扫过下方,“朕得到了什么?南境!朕的南境渗透计划,耗费无数心血,眼看就要成功,却功亏一篑!如今,仅仅占了一座依利维尔空城!一座空城!”
他几乎是咆哮着,颈项间青筋暴起:“为了保住这座城,帝国的船只每天都在沉没,帝国的武士每天都在流血!朕的奥迪拉,在为一个空壳子不断输血!十年布局,竟落得如此下场!风领帝国如今内部纷争不断,实力大减,可我们呢?我们连一块像样的肉都啃不下来!只能在这群岛之上,眼睁睁看着机会流逝!”
暴怒中的天皇猛地一抬手,指向跪在人群前方的两人:“渗透北境,南境的番主,玩忽职守,贻误战机,拖出去!斩了!头颅悬挂在港口的旗杆上,让所有人都看看,无能者的下场!”
殿外立刻涌入如狼似虎的宫廷侍卫,不顾那两人的哀嚎与求饶,粗暴地将他们拖拽而出。凄厉的叫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只留下殿内更浓重的恐惧和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所有大臣,包括跪在稍前位置的安提拉家族家主——班迪浓,都瑟瑟发抖,额头紧紧贴着地面,恨不得将自己融入石板之中。班迪浓心中更是惊涛骇浪,他负责的三叉河沿岸三城尽失,精心培养的贩奴队也全军覆没,若非此次支持南方贵族叛变,被莫克利剿灭的那只奥迪拉人,非自己指挥。恐怕刚才被拖出去的,就有他一个。
就在这时,那令人窒息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班迪浓·安提拉。”天皇呼烈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但这份平静之下,却隐藏着比刚才的怒吼更让人胆寒的冰冷。
班迪浓一个激灵,连忙应声:“臣…臣在!”
“朕听说,”呼烈慢条斯理地开口,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你的弟弟,还有你麾下数位得力家臣,似乎在一个……小小的风领男爵手里,折了好几次?”他微微歪头,那两点红色印迹在晦暗光线下仿佛在蠕动,“甚至,连朕麾下宝贵的‘结纹序列’,都因此损失了四位以上的好手?就折在这么一个无名小卒手里?”
班迪浓感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艰难地吞咽着唾沫:“陛…陛下,那个男爵,他…他确实有些诡异,实力超出常理,而且运气极好……”
“运气?”呼烈打断了他,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讥讽,“数次让你的家族损兵折将,让朕的结纹武士殒命,你告诉朕,这只是运气?”他的目光骤然锐利,“甚至,就在不久前,你布局霍普岛,精心设计的杀局,他不仅活着出来了,还反杀了你留下的后手?班迪浓,告诉朕,这个男爵,真的如此厉害?厉害到让你安提拉家族,让朕的奥迪拉王朝,屡次颜面扫地?”
班迪浓浑身颤抖,无言以对,只能以头抢地。
呼烈盯着他看了许久,那目光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看穿。半晌,他才缓缓收回目光,重新半闭上眼,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突然之间,朕对那个小小的男爵,很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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