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的光阴,在顾衡加倍小心的守护、苏妩日益明显的孕态和四个小家伙对“弟弟妹妹”充满童真的期待中,倏忽而过。这一日,天光尚未大亮,洞外还弥漫着山林清晨特有的薄雾与凉意。
毫无征兆的,一阵熟悉的、强烈的宫缩如同苏醒的巨兽,猛地攫住了尚在睡梦中的苏妩!
“呃——!”她短促地痛呼一声,瞬间从兽皮褥子上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捂住了高高隆起的腹部。那剧烈的、无法忽视的坠痛感来得如此迅猛而熟悉,让她立刻明白——时候到了!
“顾衡!”苏妩的声音带着痛楚的颤抖。
几乎在她发出第一个音节的同时,顾衡便已惊醒!那双锐利的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瞬间清明,精准地捕捉到了妻子惨白的脸色和身下兽皮迅速洇开的深色痕迹!巨大的紧张瞬间攫住了他,但这一次,经验取代了慌乱。
“别怕!”顾衡的声音低沉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给苏妩注入了强心剂。他动作迅捷如电,一边小心翼翼地扶住苏妩因疼痛而颤抖的身体,一边朝着洞外发出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带着特定节奏的短促狼嗥!那是召唤族中医者的信号!
嗥声刚落,一个矫健的身影便掀开藤蔓冲了进来。来的并非桑吉阿爷,而是一位面容沉静、动作麻利的中年雌性狼人——族中经验丰富的接生女医,岚。她显然时刻准备着,背着药囊,神色沉稳。
“岚姨!拜托了!”顾衡将苏妩小心地安置在早已铺好厚厚干燥细麻布的石榻上,目光灼灼地看向岚,充满了全然的信任和托付。
岚沉稳地点点头,目光迅速扫过苏妩的情况,声音冷静:“首领放心,交给我。你带孩子们出去等。”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
顾衡的心被巨大的担忧和焦灼撕扯着。他多想留下,像上次一样守护在妩儿身边!但目光触及苏妩强忍痛楚却依旧对他投来的、带着安抚和信任的眼神,以及想到外面那四个懵懂的小家伙,他狠狠一咬牙。
“好!”他沉声应道,俯身在苏妩汗湿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滚烫而短暂的吻,声音沙哑,“妩儿,撑住!我就在外面!”
说完,他不再犹豫,转身大步走向洞穴深处孩子们的“小王国”。刚掀开藤蔓,四个被父母房间动静惊醒的小毛团已经揉着眼睛、顶着一头乱毛,懵懂又带着点不安地站在各自的小洞穴门口了。
“阿爹?”雪球第一个扑过来抱住顾衡的腿,小脸上带着刚睡醒的茫然,“阿娘怎么了?痛痛?”
苍墨也紧跟着走过来,小手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角,银白色的狼耳朵警惕地竖着。
云朵则带着哭腔,小狐狸尾巴都炸毛了:“嘤…阿娘哭哭?”
连最安静的银月也走了过来,那双清澈的银灰色眼眸里带着清晰的担忧,小手紧紧握着胸前挂着的小小骨哨。
顾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有力。他蹲下身,张开宽阔的臂膀,将四个小家伙尽可能拢在身前。
“崽崽们听着,”他的目光逐一扫过孩子们写满担忧的小脸,“阿娘现在很勇敢,她在努力把弟弟妹妹带到我们身边。岚婆婆在里面帮阿娘。”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坚定,“就像上次迎接你们一样。阿爹现在要带你们去外面等,给阿娘和岚婆婆安静的空间。你们都是勇敢的大孩子了,要乖乖的,好不好?”
他的话语似乎带着一种魔力。雪球虽然还是担心,但听到“勇敢”和“弟弟妹妹”,小脸上露出了好奇和一点点被委以重任的郑重,用力点了点头。苍墨也绷着小脸,努力挺直小身板。云朵抽噎着,但被阿爹沉稳的语气安抚,小声地“嗯”了一下。银月则只是更紧地握住了胸前的骨哨,安静地看着顾衡,仿佛在无声地确认阿爹话语中的力量。
“好!跟阿爹出来!”顾衡不再耽搁,一手抱起还在抽噎的云朵,另一只大手则稳稳地牵住雪球和苍墨的小手。银月则懂事地主动牵住了阿爹的衣角。
高大挺拔的父亲带着四个小小的、形态各异的毛团子,迅速而安静地退出了主洞穴,来到了洞外被晨光微熹笼罩的空地上。
洞内,隐约传来苏妩压抑的痛呼和岚姨沉稳的指令声,如同无形的鼓槌,重重敲在顾衡的心上。他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想,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身边的孩子们身上。
洞外的等待,每一刻都如同在滚烫的石子上煎熬。顾衡如同最警惕的头狼,高大的身躯立在洞口不远处的空地上,耳朵却时刻捕捉着洞内传来的任何一丝细微声响,身体绷紧如弓弦。他宽阔的背上趴着依旧有些不安、把小脸埋在他颈窝里的云朵。左腿上坐着紧紧抱着他胳膊、小脸上混合着紧张和好奇的雪球。右腿边是努力维持沉稳、但小拳头攥得死紧的苍墨。而银月,则安静地靠在他腿边,小小的脊背挺得笔直,银灰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洞口垂挂的藤蔓,小手依旧紧握着那枚小小的骨哨,仿佛那是连接洞内阿娘的某种神秘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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