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谷的日子,宁静得如同世外桃源,却总带着一丝山雨欲来的压抑。瀑布的轰鸣,竹林的摇曳,鸟雀的啼鸣,都无法完全掩盖众人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伤势在好转,内力在恢复,但每个人都知道,这短暂的安宁,不过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喘息。
这一日,谢颜独自站在谷中最高的一处断崖上,红裙在风中猎猎作响,目光却比山风更冷。她俯瞰着这片与世隔绝的绿色天地,心中翻涌的,却是狐影门总坛被焚毁的冲天火光,是父亲谢长春力战而亡的惨烈景象,是门人弟子四散奔逃、血染长街的绝望呼号。仇恨,如同毒蛇,日夜啃噬着她的心。
她深知,单凭目前谷中这几人之力,纵然个个是以一当十的高手,想要正面撼动天尊与曹宏那盘根错节、遍布朝野江湖的庞大势力,也无异于蚍蜉撼树,飞蛾扑火。复仇,需要力量,需要隐藏在阴影中的力量。
她想起了狐影门。那个曾经令江湖闻风丧胆的暗夜之王,虽遭灭顶之灾,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定还有残存的火种,散落在江湖的各个角落,在绝望中潜伏,等待着复仇的号角。
是时候了。
她转身,快步走向汪小闲清修的那间最僻静的茅屋。汪小闲正在屋前药圃中修剪一株罕见的灵芝,动作从容,仿佛外界的一切纷争都与他无关。
“汪师伯。”谢颜躬身行礼,声音清冷而坚定。
汪小闲没有回头,依旧专注着手上的动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晚辈想借用谷中鸽舍一用。”谢颜直接道明来意。
汪小闲修剪的动作微微一顿,缓缓直起身,看向谢颜。他的目光温润,却仿佛能洞穿人心。“哦?你要联络旧部?”
“是。”谢颜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天尊与曹宏势大,我们需要眼睛,需要耳朵,需要藏在暗处的匕首。狐影门虽败,根基犹存。晚辈身为少主,有责任,也有义务,召回他们。”
汪小闲沉默了片刻,山谷中只有风吹过药草的沙沙声。良久,他轻轻点了点头:“去吧。山谷东南角,竹林深处,有一处废弃的鸽舍,或许还能用。记住,信号一出,便再无回头路。你唤来的,不仅是助力,也可能是更大的风险。”
“晚辈明白。”谢颜再次深深一躬,“谢师伯成全。”
她转身离去,红裙在绿意中划出一道决绝的轨迹。
谷东南的竹林果然极其茂密,几乎无路可通。谢颜凭借狐影门独特的潜行技巧,在竹影婆娑中穿梭,终于在一处被藤蔓完全覆盖的岩壁下,找到了那个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的废弃鸽舍。鸽舍很小,里面只有几只瘦骨嶙峋、看似野生的灰鸽,但它们脚踝上系着的特殊金属环,却暴露了它们的身份——这是江湖中高手所用的最高级别通讯所用的“幽灵鸽”,能穿越寻常信鸽无法逾越的险阻,将信息送达最隐秘的联络点。
谢颜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色泽暗红的玉盒。打开玉盒,里面并非信件,而是三根色泽赤红如血、柔软如丝的特殊羽毛,羽毛根部,镶嵌着一枚细小的金针。这便是狐影门掌门世代相传、唯有在门派存亡关头才能动用的最高紧急召集令——“赤狐血羽令”!
她取出一根血羽,指尖运力,以独特手法将金针轻轻刺入一只幽灵鸽的翅根某处穴位,既不会重伤信鸽,又能让血羽的气息融入其血液,形成一种无法仿冒的印记。然后,她将一份以密语写就、内容极其简短的指令塞入鸽腿的信囊。
“去吧。”她轻轻抚过信鸽的羽毛,将其抛向空中。幽灵鸽振翅高飞,瞬间消失在竹海之上的蓝天中,方向直指京城及周边几个最重要的秘密联络点。
接下来的几天,是焦灼的等待。信号已经发出,如同石沉大海,能否激起涟漪,无人知晓。
谷中的气氛愈发凝重。李寻欢依旧在瀑布下静坐悟刀,但眉宇间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龙啸云练剑更加刻苦,仿佛要将所有愤懑都倾注在剑锋之上。
影十三的身影愈发飘忽,警戒的范围扩大到了谷外数里。
终于,在血羽令发出后的第五日黄昏。
夕阳将山谷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倦鸟归林,一片祥和。负责在谷口迷阵外围最高一株古松上警戒的影十三,如同雕塑般的身影忽然微微一动。他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穿透暮色,死死盯住了迷阵边缘。
有三个人,正沿着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小径,向谷口走来。
这三人的形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一个穿着粗布短褂,肩上搭着一条汗巾,像个走街串巷的货郎;一个身着洗得发白的文士长衫,面容清瘦,像个落魄的书生;还有一个则是荆钗布裙、手提竹篮的村妇打扮,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他们的步伐不快,甚至有些拖沓,与寻常路人无异。但影十三却敏锐地察觉到异常。这三人的步幅,每一步都分毫不差,落地极轻,几乎不发出声音。更关键的是,他们行走的路线,并非直闯迷阵,而是以一种看似随意、实则暗合某种规律的轨迹,在迷阵外围迂回穿梭,手指不时做出几个极其隐蔽、快速的手势,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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