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贾环刚用过早膳,正欲出门前往兵部衙门,却见宝玉竟等在“韬略斋”院门外,神色间带着几分踌躇与…罕见的认真。
“环…环兄弟。”宝玉见他出来,上前一步,声音有些干涩,“我…我昨日想了一夜…你说的话,在理。”
贾环微感意外,停下脚步:“二哥哥想通了?”
宝玉点点头,又摇摇头,眼神迷茫:“想通了些…却又更糊涂了。我…我知你事忙,本不该叨扰。
只是…只是我如今…既决心要担些责任,却不知…该从何做起?这府里府外…我…我一窍不通…”
贾环审视着他。见其虽仍显稚嫩,眼中却少了往日的浑噩,多了几分挣扎后的清明。
他沉吟片刻,道:“二哥哥有此心,便是好的。万事开头难,不必急于求成。眼下…倒正有一事,可让二哥哥练手。”
宝玉眼睛一亮:“何事?”
贾环道:“府中中馈庶务,向来由母亲(王夫人)总理,然母亲近年礼佛,精力不济,多有疏漏。
琏二哥又不甚得力。二哥哥身为嫡子,如今既已成家,即将为人父,理应为母亲分忧,学着打理家务,熟悉人情往来,银钱收支。此乃持家之本,亦是日后立足之基。”
宝玉闻言,眉头微蹙,显是对这些“俗务”本能地排斥,却强自忍住,迟疑道:“管理家务…?这…我怕是不行…”
贾环淡淡道:“谁生来便会?不过是用心二字。再者,此事于二哥哥而言,亦有好处。
一则可安祖母、母亲之心,让她们见你成长;二则可接触实务,磨练心性;三则…”
话锋一转,声音压低,“待二哥哥熟悉了庶务,通达了人情,我另有一件…或许合你心意的事,想托付于你。”
宝玉好奇道:“何事?”
贾环目光深远:“我观二哥哥素喜诗词文章,于文墨一道颇有天分。如今朝廷开武举,广纳贤才,天下舆论渐开。
将来…或许可请二哥哥出面,主持开办一家‘报馆’,刊行一份‘报纸’。”
“报馆?报纸?”宝玉一脸茫然,“那是何物?”
贾环解释道:“便是仿那前朝的‘邸报’,却不止于抄传朝政讯息。
可刊载朝廷政令、各地新闻、百家言论、甚至诗词杂文…发行于市井,使士农工商,皆可知天下事,论是非曲直。”
宝玉听得有些发愣:“这…这有何用?”
贾环意味深长地道:“掌控舆论,引导民心,其力…有时胜过千军万马。
若办得好,可使真相大白,让奸佞无所遁形;亦可扬清激浊,助朝廷推行新政。
此事…非精通文墨、心怀赤诚而又地位清贵者不能为。二哥哥…以为如何?”
宝玉怔在原地,眼中渐渐焕发出光彩!办报馆、出报纸…刊载文章诗词…使天下人皆可阅读议论…
这…这似乎与他平日所喜的“风雅”之事并不完全相悖,甚至…隐隐契合了他某种“以文载道”的模糊理想!远比那枯燥的仕途经济有趣得多!
他呼吸微微急促起来:“环兄弟…此言当真?我…我真可做得此事?”
贾环颔首:“自然。然前提是,二哥哥需先证明自己能担事,能理事。否则,祖母、母亲乃至朝廷,岂会放心将如此重要之事交托于你?”
宝玉深吸一口气,脸上挣扎之色渐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我…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求母亲和老祖宗,学着管理家务!”
贾环微微一笑:“甚好。”
荣庆堂内,贾母正与王夫人说着闲话,商量着如何给湘云补身子,忽见宝玉进来,神色郑重地请安后,竟开口道:“老祖宗,母亲,孩儿…孩儿有一事相求。”
贾母奇道:“宝玉,今日怎如此正经?有何事,但说无妨。”
宝玉深吸一口气,道:“孩儿…孩儿如今已成家,又将…将为人之父。
往日浑浑噩噩,累老祖宗和母亲操心,实是不孝。今后…孩儿想学着为母亲分忧,试着…打理些府中家务,也好…也好早日立事,不负门楣。”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贾母手中的茶盏差点掉在地上!王夫人更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宝玉,仿佛不认识这个儿子一般!
“宝…宝玉?”贾母声音发颤,“你…你方才说什么?你要…要学着管家?”
宝玉认真点头:“是。孩儿虽愚钝,愿从头学起。请母亲和老祖宗教导。”
王夫人猛地站起身,激动得眼圈都红了,上前拉住宝玉的手:
“我的儿!你…你真是这么想的?你…你终于懂事了!”
她欢喜得语无伦次,“好好好!太好了!娘…娘这就把对牌钥匙给你!库房、账房、各处庄子收成…都交给你练手!娘在一旁教你!”
贾母亦是老怀大慰,抹着眼泪笑道:“阿弥陀佛!菩萨显灵了!我的宝玉…终于长大了!
好好好!这才是国公府嫡孙该有的样子!快!快把库房总账、今年各处的租子单子都拿来!再叫林之孝、吴新登几个得力的管家进来,以后…凡事多禀告宝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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