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不疾不徐。
蹄音踏过红毯,每一步都稳稳当当。
当李道然骑乘着它,迈出第三步时,整座龙虎山骤然一震。
一股肉眼看不到,却直冲人灵魂的沉重嗡鸣,上清宫为源头,眨眼间扩散到每一寸山体。
那是龙虎山护山大阵,在老天师张之维的主持下,被催动到了极致。
转瞬,一股无形无质,却比山岳还要沉重的压力,瞬间笼罩了龙虎山。
空气黏稠,仿佛化为实质。
每一处空间,都充满了威严、浩瀚的炁。
“呃啊!”
山道两侧,天师府外门弟子纷纷惨叫。
他们修为不足,在这突如其来的压力下,瞬间脸色煞白。
双腿一软,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大片大片地跪倒下去。
他们就像被无形巨石压住。
呼吸变得困难。
胸口火辣辣地疼,眼前一片漆黑,大脑一片空白。
更强的内门弟子,也情况糟糕。
他们咬紧牙,将体内炁运转到极致,苦撑着身体。
但没人能完全站稳。
身体剧烈抖动,额头汗珠滚落。
双腿软得像面条。
观礼台上,各路成名异人高手,也感到胸口憋闷。
他们不得不中断交谈,暗自催动炁,才能勉强维持呼吸和站姿。
“这……这就是天师府的底蕴?”
一名来自江南小门派的掌门,惊得张大了嘴。
他引以为傲、修炼了四十年的修为,在这庞大护山大阵前,不值一提。
他所在的位置,还只是大阵边缘。
这般压力,已让他心惊胆战。
那处于大阵正中心,正在登山的神秘人,又在承受着何种恐怖的威压?
所有人都明白了。
老天师并非只为“迎圣”。
这份压力,既是最高敬意,也是最残酷的考验。
若无通天本领,别说接受敬意。
连在这压力下行走都做不到。
更遑论登上此山?
何谈“圣”字?
青牛身后,张楚岚只觉得倒了八辈子血霉。
压力降临,他感到被扔进万米深海。
四面八方,无穷无尽的恐怖力量,要把他挤成肉饼。
金光咒自行透体而出,形成金色光罩。
即便如此,他骨骼还在“咯吱”作响。
他死死咬牙,脸涨得通红,艰难地跟在冯宝宝身后。
每迈出一步,都像是拖着一座无形的山峰。
“宝儿姐,这老头子……是想把咱们活埋在这儿吗?”
张楚岚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嗓音嘶哑。
冯宝宝眉头微皱。
大阵的压力对她也起作用,但显然比张楚岚轻松。
她那张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第一次有了不悦。
一层微不可察的炁,在她周身流转。
“烦。”
她简短地评价,然后迈步继续前进。
张楚岚看着她的背影,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就一个字‘烦’?这可是护山大阵,连我金光咒都快撑不住了!”
他边喘粗气边抱怨:“你倒是也多挣扎一下啊,就这么轻松?”
冯宝宝回望了他一眼。
“你不行。”
张楚岚气得差点原地打坐,他真是想骂娘。
“得,你行,你天下第一行。我就是个拖后腿的……”
他欲哭无泪,心想这次下山简直是自投罗网。
就在众人自顾不暇,苦苦支撑的时候。
一道尖叫划破山谷,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快看!他……他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所有异人。
无论是天师府弟子,还是各方观礼的十佬高手,目光都在那一刻,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山道中央。
护山大阵压力最甚之处。
李道然。
他安然端坐在青牛背上,身体没有晃动。
衣角也未曾飘动一下。
他眼帘低垂,像是打着瞌睡,甚至没抬一下眼皮。
他身下的青牛,步伐一如既往地不紧不慢,悠然自得。
那股能压垮山岳的恐怖威压,对他而言,不过是面颊上拂过的清风。
“这……这不可能!”
观礼台上,十佬之一的王蔼,干瘦的脸庞在颤抖。
他身边的心腹也变了脸色。
“家主,这阵势,就算您……”
心腹话说一半,便不敢再说。
王蔼瞪了他一眼,示意闭嘴。
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就算是他,面对催发到极致的护山大阵,也不可能如此轻松。
他得全力以赴,才能维持表面平静。
可那年轻人……
王蔼捋着稀疏的胡须,眼底精光闪烁。
他转向身旁的吕慈。
“老吕,你看这小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吕慈脸色铁青,手中的茶杯早在刚才便化为齑粉。
他牙关紧咬,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我早说过,张之维这老东西,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此人……深不可测!”
风正豪眯眼盯着山道上的李道然,低声自语:“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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