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会伤害你,除非你一直假装听不见。”林野坐在江予安的副驾驶上,车窗外的晨光像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在城市尚未苏醒的轮廓上。
她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U盘,那枚刻录着母亲声音的金属片,此刻仿佛带着体温,沉甸甸地贴着她的掌心。
“你准备好了吗?”江予安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她没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其实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准备好
老吴的工作室藏在一条老式里弄的尽头,门牌锈迹斑斑,推门时发出悠长的吱呀声。
屋里堆满了修复的旧音响、磁带机、黑胶唱盘,空气中浮动着松香与金属的冷味。
老吴是个六十出头的聋哑人,却对声音的纹理有着近乎通灵的敏感。
他抬头看了林野一眼,眼神平静如深井,随即递来一台双声道播放器,耳机缠绕如藤蔓。
“试试这个。”他用手语比划,江予安在一旁翻译,“一边放她骂你的录音,一边放她烧日记那晚独自抽烟的呼吸声。”
林野怔住。
她没想到,江予安竟连那晚的录音都找到了——母亲在书房烧毁她日记的那个深夜,窗外雨声淅沥,周慧敏坐在书桌前,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有呼吸,沉重、断续,像被什么压着喉咙。
她迟疑地戴上耳机。
起初,是熟悉的暴烈——十五岁那年,她考试考了第二名,母亲砸了她的书包,声音尖锐如刀:“九十九分也是输!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放弃了什么?!”那句话像钉子扎进耳膜,林野的胸口猛地一缩,荆棘纹骤然发黑,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倒刺在扩张,痛得她几乎要撕开衣领。
可就在这愤怒的浪潮中,另一道声音缓缓渗入——低沉、紊乱、带着烟熏的沙哑,是母亲那晚的呼吸。
一吸,一呼,间隔不均,像在极力克制某种濒临崩溃的情绪。
两种声音并行,起初是撕裂的对抗,一个在咆哮“我为你好”,一个在无声啜泣“我怕失去你”。
十分钟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咆哮与喘息竟在耳中交织成一种奇异的节奏,像血脉里奔涌的同一条暗流——争吵与忏悔,伤害与恐惧,竟在同一频率上共振。
她突然“听”到了母亲打她时手腕的颤抖,看到了她烧日记后悄悄把灰烬收进铁盒的背影,甚至感知到那晚她站在她房门外,手抬到一半,最终却没推开的犹豫。
她猛地摘下耳机,呼吸急促,声音发哑:“她不是不爱……是爱得像刀。”
江予安没说话,只是递来一杯温水。她接过,指尖发抖,水波微漾。
那天夜里,她独自坐在书桌前,打开“荆棘学校”官微,指尖悬在发送键上许久,终于敲下那句话:“审判结束了。可为什么,我比以前更疼?”
配图是那枚胸针录音设备,静静躺在母亲赠送的龙井茶盒上——茶盒早已空了,只剩一层淡淡的茶香,像一段被遗忘的温柔。
发送后,她盯着屏幕,直到私信栏弹出一条新消息。
李小雅:“林老师,我妈说……她想请你喝杯茶。”
她没回复。
却点开了新文档,光标在空白页上闪烁良久,终于落下第一行字:
“母亲不是暴君,也不是圣人。她只是个没学会哭的女人。”
窗外,月光斜照,落在书桌一角的老式磁带机上,机器静默,却仿佛在等待某种即将被唤醒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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