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在掌心被捏得发软,边角微微翘起,像一片枯叶蜷缩在手心。
她没有立刻回应父亲的邀约,也没有追上去问更多——她只是把它折好,放进外套内袋,紧贴着胸口的位置。
那里,荆棘纹身的轮廓正缓缓褪去灼热,留下一种陌生的、近乎柔软的余温。
夜深了,江予安送她到楼下便转身离去,说想给她一点独处的时间。
她没留他,却在电梯上升的几秒钟里,忽然觉得那沉默并不冰冷,而是像一层薄纱,轻轻裹住了她心头翻涌的情绪。
推开家门,房间安静得能听见窗帘被晚风掀起又落下的声音。
她径直走向储物柜最底层,翻出那个蒙尘的木盒——母亲周慧敏唯一的遗物。
盒子很旧,锁扣锈了,她用钥匙试了几次才“咔哒”一声打开。
里面是几件褪色的毛衣、一条未曾戴过的丝巾,还有一本边缘卷曲的蓝皮账本。
她记得这本子。
小时候常看见母亲伏在餐桌前一笔一划地记,说是“家用开支”,可每次她靠近,母亲总会迅速合上。
那时她以为是在藏私房钱,甚至偷偷怀疑过母亲是否背着父亲给亲戚接济。
如今重见,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才发现每一页都写得极细:菜价、药费、补习班缴费单……连她小学运动会买矿泉水的钱都被记下。
翻到最后一页时,她的呼吸滞住了。
字迹比前面潦草许多,墨水也淡了些,仿佛写的人手在抖:
“国栋说,野野要学钢琴,贵,但我得让她有选择。”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几乎被折痕遮住:
“今天她摔了碗,我没打她。我想抱她一下,可她躲开了。我是不是……也不太会当妈?”
林野怔在原地,眼眶骤然发热。
原来母亲不是不知道痛,而是把痛咽下去,换成更坚硬的壳来保护她;而父亲也不是不曾爱,只是他的爱笨拙如电路图,只能通过工具箱、灯泡和一句“坏了也能修”来传递。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在“家庭共修日”那天带来那个报废的灯泡。
那是他对孩子的温柔,也是对过去的忏悔。
第二天傍晚,她约江予安去江边散步。
夕阳熔金,洒在河面碎成千万点光。
她从包里取出那本账本,递给他。
他看完,久久未语。
风吹动他的衣领,映着余晖的侧脸显得格外沉静。
“你爸知道你妈留了这个?”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
林野摇头:“但他们都知道,对方为我做过什么,只是从不提起。”
她望着路灯下两人交错的影子,一步一晃地向前延伸,仿佛要把过往的沟壑慢慢填平。
心口那道荆棘纹身不再刺痛,反而隐隐泛着微光,像是被某种久违的东西唤醒。
“我们都不太会说爱,”她低声说,“但都在修——修灯,修锁,修一段段锈住的路。”
江予安握紧她的手,没说话。
他的掌心温暖而坚定,像一座不动声色的桥。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配电房的小门半掩着,昏黄灯光漏出一线。
林国栋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副崭新的儿童手套——粉蓝色,女款,标签还没拆。
他望着那对渐行渐远的身影,目光落在女儿披肩的发梢上,像看着某个早已错过却仍想弥补的季节。
风起了,他没动,只是把那副手套悄悄塞进了工具箱夹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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