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青山精神病院。
锈红色的铁艺大门紧闭着,门上尖锐的金属矛头在苍白的天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高耸的围墙上方,盘旋着带刺的铁丝网,像一条沉默而危险的蛇。院内,几栋灰白色的楼房整齐排列,窗户大多装着坚固的栅栏。偶尔有穿着统一病号服的身影在工作人员陪同下,在有限的花园区域缓慢走动,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胶水。
在其中一栋楼的独立单间里,王雅君坐在床沿。她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蓝条纹病号服,衬得她脸色更加枯黄。曾经精心打理的头发如今干枯毛躁,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眼角的皱纹深刻如同刀刻,那双曾经闪烁着精明与刻薄的眼睛,此刻却显得有些空洞,但在这空洞之下,又仿佛有幽暗的火焰在深处燃烧,跳跃着不甘与怨毒。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反复地抠抓着身下粗糙的床单,留下凌乱的褶皱。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翻旧了的时尚杂志,封面女郎光鲜亮丽的笑脸,与她此刻的境况形成残酷的对比。房间里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远处传来的、模糊不清的鸟鸣。
突然,一阵轻微却规律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
王雅君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神瞬间聚焦,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她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努力让面部肌肉松弛下来,试图模仿出一种温顺、平和的姿态。
“请进。”她的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沙哑和虚弱。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她的主治医生,一位姓刘的中年男人,戴着金丝边眼镜,表情一贯的严肃。他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板。
“王女士,今天感觉怎么样?”刘医生走到她面前,语气平和地例行询问。
王雅君垂下眼睑,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做出一个顺从的姿态,声音轻柔地回答:“刘医生,我好多了。头不怎么疼了,晚上也能睡一会儿了。”她顿了顿,抬起眼,眼神里努力挤出一点真诚的泪光,“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给家里人添了太多麻烦……我现在真的很后悔。我只想快点好起来,出去以后,找个安静的地方,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再也不争什么了。”
刘医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和细微动作,在记录板上写了几笔。“嗯,近期你的情绪确实稳定了很多,配合治疗的态度也很积极。这是好现象。”
这时,护士端着她的药走了进来。白色的塑料小药杯里,放着几颗颜色各异的药片。
王雅君接过药杯,没有丝毫犹豫,仰头就将药片全部倒进嘴里,然后接过护士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喉咙清晰地做了一个吞咽动作。她甚至张开嘴,让护士检查了一下,证明药片已经吞下。
“谢谢。”她对着护士,露出了一个堪称“温良”的笑容。
护士点点头,记录了一下,便和刘医生一起离开了房间。
门一关上,王雅君脸上那伪装的温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快步走到洗手间,反锁上门,对着马桶,将两根手指伸进喉咙深处,一阵剧烈的干呕后,刚刚吞下的药片混着胃液被尽数吐了出来。她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掩盖了呕吐的声响。她看着水中旋转着被冲走的药片残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得意的弧度。这一套,她已经演练了无数次。
这样的“表演”和“应对”,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她在医生面前是幡然醒悟、积极配合的“康复者”;在护士面前是安静听话、按时服药的“模范病人”。暗地里,她却通过一次家属探视(一位她昔日混迹名利场时结交的、同样不那么守规矩的“朋友”),偷偷弄到了一部未经登记的旧手机。
这天深夜,她蜷缩在洗手间里,用那部旧手机发出了几条关键信息。屏幕幽暗的光,映亮了她眼中那簇名为“复仇”的鬼火。
几天后,一份由某位“知名”心理专家出具的、证明王雅君“病情稳定,具备社会适应能力,建议在监护人看护下回归社会进行康复训练”的评估报告,被送到了刘医生的办公桌上。同时,院方也接到了几个颇有分量的“咨询”电话,言语间暗示着对王雅君情况的“关心”。
压力,如同无声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
经过一番内部讨论和最终评估,尽管刘医生眉宇间仍带着一丝疑虑,但在程序上,他们似乎找不到更强硬的理由继续扣留一个“表现良好”且有多方“证明”的病人。
最终,在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那扇沉重的铁门再次发出“嘎吱”的摩擦声,缓缓打开了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
王雅君走了出来。她没有回头去看那囚禁了她数月的地方。她身上换下了病号服,穿着一套早已过时、尺寸有些不合身的廉价运动服,这是她那位于莉“朋友”提前给她准备好的。她手里提着一个瘪瘪的、几乎空无一物的行李包。
于莉开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等在门外。她是一个打扮入时、眼神却带着精明算计的女人,和王雅君是多年前在某个牌局上认识的“牌搭子”,关系建立在利益和八卦之上,而非真情实感。
王雅君拉开车门,迅速钻了进去,动作带着一种逃离牢笼的急切。
“出来了?”于莉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从后视镜里打量着她,语气带着点好奇和试探,“接下来什么打算?”
王雅君没有立刻回答。她摇下车窗,深深吸了一口外面湿冷的、带着汽车尾气味道的空气。这“自由”的味道,并没有让她感到舒畅,反而像汽油一样,浇灌着她心中那棵仇恨的毒树。她的目光透过车窗,望向城市中心的方向,那里是王家,是月子中心,是田秀秀和她新生儿子的所在。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那团幽暗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疯狂。
“打算?”她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着木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先去你那儿落脚。然后……拿回一些,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车子汇入清晨的车流,像一滴墨水,融入了灰蒙蒙的城市画卷。一个被疯狂执念驱动的幽灵,已经悄然回到了人间,她的目光,牢牢锁定了那个代表着王家希望与未来的,脆弱的新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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