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丁”——或者说,那寄居于库·丘林形貌中的古老意志——那句“如你所愿”如同最终的法槌落下,敲定了这个扭曲阿斯加德的终局。他眼中最后的释然与决绝,像夕阳沉入冰海时最后一道淬火的光,将神王的骄傲与疲惫一同封存在永恒的刹那。
紧接着,那声撼动根源的巨响并非来自任何一次攻击,而是这个世界规则本身的临终哀嚎。
天空中的极光如被扯碎的绸缎般熄灭,露出其后虚无的、没有星辰的黑暗。
英灵殿的巨门向内崩塌,烟尘中显露出无数双眼睛——那些曾被永恒欢宴麻醉的英灵们,眼中麻木的辉光正在碎裂,取而代之的是苏醒的剧痛、被欺骗的愤怒,以及面对真正终末时原始的恐惧与决绝。
世界树的树干上,漆黑的裂痕如同绝望的泪水急速蔓延,那僵硬的“完美”姿态终于被打破,发出木材断裂般的呻吟。
整个神域开始了崩溃的倒计时。这不是我们破坏的结果,而是这个世界在“允许黄昏降临”的指令下,开始了自我的、不可逆的崩解。我们引发的不是毁灭,而是解开了一道枷锁,释放了被压抑已久的、真实的终末进程。
就在这天地倾覆、万象崩摧的极致混乱中,一个与这悲壮氛围格格不入的、带着轻快笑意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们每个人的耳中,仿佛就在身边低语。
“哎呀呀,真是精彩绝伦的演出!比我编剧的任何版本都要震撼人心!该是谢幕的时候了,各位演员辛苦了!”
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不远处一块悬浮在半空、即将坠落的黄金碎块上。他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合体的白色制服,俊美的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仿佛欣赏毕生杰作般的满足笑容。正是梦神!
但他的出现,并未引起“奥丁”意志的反击。那位古老的神王意志,似乎已在道出“如你所愿”后,便悄然消散,或者融入了这崩溃的世界本身,静待命运的终章。
梦神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目光扫过我们这几个站在废墟与风暴中心的“演员”,最终饶有兴致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恭喜你,藤丸立香御主。”他的语气轻松得像在庆祝一场派对的成功,“你成功地……亲手为一个世界敲响了丧钟。这感觉如何?是不是比单纯地拯救世界……更令人……心潮澎湃?”
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不定,仿佛随时会融入这崩溃的时空,语气带着告别之意:“那么,期待我们的下次相会……”
“站住!”
我猛地踏前一步,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打断了他的话。积蓄已久的愤怒和决心,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梦神的身影微微一滞,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的玩味,他转过身,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哦?还有谢幕致辞吗,我亲爱的主角?”
我死死地盯着他,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仿佛要刺穿他所有的伪装。脑海中,之前所有的线索、矛盾、以及“奥丁”意志最后那异常的态度,如同破碎的镜片,在这一刻骤然拼合,映照出一个令人难以置信、却又无比契合的真相。
我深吸了一口充满尘埃与毁灭气息的空气,用因过度消耗而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嗓音,一字一顿地问道: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一走了之?”
“我说过,这次要彻底做个了断!”
“梦神?”
“或者……”
“我该称呼你为——”
“洛基(Loki)!”
“是你……直接盗用了其他神明的身份与外衣,自导自演了这一切吧?”
“现在,戏演完了。”我的声音冰冷而锐利,“你该说出全部的真相了。”
洛基!
那个在北欧神话中象征着诡计、火焰、矛盾与变革的神只!
我的指控如同定身咒,让现场的气氛陡然一变。玛修等人也瞬间明白了什么,震惊而警惕地望向梦神。
梦神——不,洛基——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了。不是被识破的惊慌,而是一种被打断兴致的不悦。那凝固只持续了一瞬,随即化为了更加夸张、更加愉悦,甚至带着几分“你奈我何”的戏谑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有趣的笑话,“了断?真相?立香君,你还是这么天真又可爱!”
他止住笑声,用手背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那双猩红的瞳孔中闪烁着狡黠、疯狂而又带着无尽嘲讽的光芒。
“没错,我是洛基。那又怎么样?”他大方地承认了,语气轻佻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这个舞台,这个剧本,确实是我的手笔。从篡改命运泉水到固化世界树,都是我精心设计的杰作!”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这片正在毁灭的阿斯加德,脸上洋溢着创造者般的自豪与玩味:
“看啊!一场真实的、由你们亲手推动的诸神黄昏!多么壮丽的谢幕!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真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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