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令人心悸的是,这巨坑的一端边缘,已经紧贴着了红海的海岸线。原本作为天然屏障的陆地,此刻显得无比脆弱,仿佛随时都会被那深邃、冰冷的墨蓝色海水所吞噬。
陆明锐站在车旁,冰冷的山风穿透他作战服的缝隙,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这寒意并非完全来自外界。他看着眼前这片由自己亲手按下的按钮所造就的“杰作”,手脚一片冰凉,胃里仿佛塞满了沉重的铅块。这就是毁灭的重量吗?一座城市,数十万计的生命(无论它们是否已化为行尸走肉),无数的建筑与记忆,就在那一声轰鸣中,化为了眼前这个巨大的、空无的坑洞。一种难以言喻的负罪感和渺小感攫住了他,几乎要让他窒息。他死死地咬住后槽牙,牙龈甚至尝到了一丝血腥味,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自责与恐慌强行压制下去。这种毁灭一座城市的压力,绝非普通人能够承受,他现在深刻地理解了,为什么陈大发宁愿用那种方式给他决定,也不愿自己亲手按下那个按钮——她同样无法,或者不愿,独自背负这沉重的十字架。
身后传来沉重的履带碾压声,布拉德利装甲车也缓缓停稳。伍德从驾驶舱跳了下来,他卸下了头盔,凌乱的头发被汗水黏在额前,脸上混杂着油污和疲惫。他走到亚瑟身边,同样沉默地望向那片巨大的废墟。他的眼神复杂,有失去战友的悲痛,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某些事情的疑虑。
沉默持续了良久,直到伍德开口,声音沙哑而干涩,打破了这死寂:“游骑兵预埋的炸药……为什么忽然炸了?”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但那股审视的意味,却如同实质。
苏澜的心猛地一跳,她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睑,避免与伍德的目光直接接触。陈大发则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漠然,抱着她那支精心保养的狙击步枪,靠在车头上,眼神飘忽地望着远方的海平面。陆明锐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强迫自己保持面部肌肉的僵硬,与亚瑟几乎同时,动作轻微地摇了摇头。
亚瑟接口,语气带着一种直率的不耐烦和疲惫:“谁知道呢?也许是引爆系统延迟,也许是结构终于撑不住了。我们他妈的差点把命丢在那里,谁还有空去研究这个!”他开口将这个问题轻描淡写地揭过。
尼克也适时地插话,搅浑这略显微妙的气氛:“嘿,大兵长官,想开点。也许之前就是缺点‘料’,我们不是扔了快十吨TNT下去当诱爆吗?估计是刚好达到了临界点,轰!就这么响了。现在能活着喘气就不错了,还管它怎么炸的?”他挥舞着手臂,语气夸张,试图驱散那股无形的压力。
伍德的视线在几人脸上缓缓移动,最终,他点了点头,没有继续深究,只是沉声道:“最好如此。”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但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光芒,却让人感觉他并未完全释疑。他转而看向亚瑟,眉头紧锁,提出了一个更现实、更紧迫的问题:“亚瑟,我们的油不多了。布拉德利是个油老虎,这点油根本不够我们开出这片沙漠。现在吉达……没了,我们无处补充燃油。怎么办?”
亚瑟闻言,脸色更加凝重。他快步走到装甲车旁,查看油量表。指针无情地指向了红色的警示区域,确认了伍德的判断。燃油,这末日里的生命线,即将断绝。没有车辆,仅靠双腿在这片广袤而危险的荒漠中跋涉,生存几率将无限接近于零。一种新的、更实际的绝望开始在海豹突击队的心头蔓延。
就在他们三个围拢在一起,准备商讨这生死攸关的困境时——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爆炸和坍塌声都要沉闷、厚重、充满力量的巨响,从巨坑的方向传来!这声音并非来自于地底,而是来自于海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巨坑边缘,那本就脆弱不堪的、与红海接壤的陆地,在失去了下方支撑和海水的持续侵蚀下,终于彻底崩塌了!
成千上万吨的海水,失去了最后的束缚,如同挣脱了缰绳的亿万匹蓝色狂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一道无比宽阔、高度惊人的水墙瞬间形成,以一种无可阻挡、毁灭一切的磅礴气势,朝着巨坑内部倒灌而入!那景象,仿佛是天空破了一个大洞,银河倾泻而下,又像是神话中的灭世大洪水,重现人间!
海水是冰冷的,是狂暴的,是墨蓝色的,带着属于深海的无情与死寂。它们冲入巨坑,首先吞噬了那些裸露的、燃烧着的边缘地带,火焰在与海水的接触中发出“嗤嗤”的巨响,蒸腾起大片大片的白色水汽,但瞬间就被更庞大的水流所淹没。紧接着,海水如同饥饿的巨蟒,沿着坑壁疯狂向下蔓延,速度快的惊人!
那些斜插在坑底的高楼残骸,在如此恐怖的自然伟力面前,如同孩童的积木般不堪一击。海水撞击在建筑断面上,发出雷鸣般的轰响,坚固的钢筋混凝土结构被轻易地拍碎、推倒、卷入水流深处。一些较为完整的建筑,窗户在海水压力的冲击下纷纷爆裂,仿佛临死前最后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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