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末日来临后第八十九天的深夜,阿曼湾的风雪似乎永不知疲倦,依旧执着地拍打着Amadea号游艇的舷窗,发出细密而持续的簌簌声,如同为这末世奏响的一曲永恒挽歌。船内,大部分区域已陷入沉睡般的宁静,唯有位于上层甲板的健身房,依旧亮着灯,传来肉体碰撞与沉重喘息的声响。
原本用于瑜伽和拉伸的宽大、厚实的铺垫上,此刻正上演着一场力量与技巧悬殊的较量。尼克如同一位严苛的教官,又像是一堵无法逾越的铁壁,一次又一次地将陆明锐摔倒在铺垫上。动作干净利落,带着特种部队出身特有的高效与冷酷。
“砰!”又是一声闷响。
陆明锐感觉自己像只被拆散的提线木偶,再次重重地砸在铺垫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背心,黏腻地贴在皮肤上,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一绺绺地搭在眼前,遮挡着部分视线。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剧烈起伏,喉咙里充斥着血腥味。近身格斗,确实是他最大的短板。他一个普通海事大学毕业,仅仅跑了半年远洋货轮就遭遇世界剧变的“新兵”,与尼克这样历经严苛训练、曾在法国外籍兵团中执行过真正血腥任务的“老兵”相比,其差距如同鸿沟。
“啊——!”陆明锐发出一声不甘又疲惫的低吼,试图再次撑起身体,但手臂肌肉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颤抖着,最终无力地瘫软下去。他索性呈“大”字形躺倒,望着天花板上明亮的灯光,眼前阵阵发黑,连抬起一根手指的欲望都没有了。“歇……歇会……真……没力气了……”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透支后的虚脱。
尼克则显得游刃有余,仅仅是呼吸略微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走到旁边,拿起水瓶仰头灌了几大口,水流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落在铺垫上,晕开深色的水渍。他低头看着瘫倒如泥的陆明锐,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但更多的是一种基于实力差距的客观陈述:“小陆,你不太行啊。下盘虚浮,发力僵硬,反应也慢半拍。”
陆明锐连翻白眼的力气都快没了,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在空中无力地挥了挥,声音沙哑地自嘲道:“那是……废话……我就特么一个刚出校园的孩子,才跑了半年的船,还没摸清各大港口的门朝哪儿开呢,就他妈碰着世界末日了……能活到现在,都算祖坟冒青烟了……” 他回想起自己那短暂而平凡的过去,与如今这刀口舔血、朝夕难保的日子相比,恍如隔世。
尼克在他身边盘腿坐下,将另一瓶未开封的水递到他手边,语气难得地缓和了些许,带着一种经历过无数生死后沉淀下来的沧桑:“不错了。真的。”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健身房的墙壁,望向了遥远而血腥的过去,“你都不知道,我见过多少人……前一刻还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开着粗俗的玩笑,计划着任务结束后的假期,下一秒,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甚至……更惨,变成了只会嘶吼、吞噬同类的行尸走肉。”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法国外籍兵团前期,参与了欧洲好几次对大规模尸潮的围剿……也经历了好几次……惨烈的失败。” 那些画面,如同刻在骨子里的烙印,即便是在这相对安全的游艇上,也时常在夜深人静时悄然浮现。
陆明锐挣扎着翻过身,拧开水瓶,贪婪地喝了几大口,冰凉的水液暂时缓解了喉咙的灼痛。他抹了把嘴,用带着哭腔(更多是累的)的语调念了一句篡改的古诗:“巴山楚水凄凉地,……你都不懂可怜 me……” 这不合时宜的幽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苦中作乐。
尼克被他这中西结合、不伦不类的抱怨逗得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随即拍了拍陆明锐还在微微颤抖的大腿,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说真的,你其实不用这么拼命了。后面的旅程,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大概率不需要再靠岸冒险补给了。油料和物资,包括弹药,足够我们直通回家。” 他试图用一种轻松的口吻安慰道,“有时候,努力不一定成功,但是不努力……一定会很轻松。何必把自己逼得这么紧?”
“那怎么行?”陆明锐想也不想就摇头否定,他撑着身体坐直,眼神虽然疲惫,却透着一股执拗,“后面的航程,印度洋!比我们之前走过的地中海加上红海还要漫长得多!海况复杂,气候多变,而且……极度枯燥!”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内心最深处的担忧,“我如果不把自己累到筋疲力尽,倒头就睡,脑子里就又会像白天一样……胡思乱想,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填满。到时候,万一控制不住自己,搞出什么夜袭的混账事来……我不得羞愧到直接跳海啊?” 他脸上露出后怕的神情,“虽然现在是末日了,很多规则都崩坏了,但……从小刻在骨子里的教育,那点做人的底线和三观,我还不想那么早就喂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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