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一层的寒意与楼上截然不同。那并非单纯的低温,而是一种粘稠的、仿佛能渗透进骨髓与灵魂的阴冷。墙壁上凝结的冰霜不再是洁白的,而是在血红色灯光的映照下,泛着一种如同陈旧血污般的暗红光泽。脚下踩着的薄冰混杂着不明的粘稠物,每一步都伴随着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腐败有机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金属锈蚀又混合着甜腻腥气的怪异味道,即使戴着防毒面具,似乎也无法完全阻隔那种无形的压迫感。
陆明锐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他从里斯本一路辗转,跨越尸山血海回到东南亚,积累下的宝贵经验之一就是:当一个区域的丧尸数量出现反常的、大幅度的减少,往往意味着有更可怕的东西盘踞于此。变异体。它们为了完成进化,需要吞噬大量的生物质能量,而同类的丧尸,无疑是最便捷的“营养来源”。这片区域的空旷与死寂,与楼上那拥挤的尸潮形成了鲜明而诡异的对比,这本身就是最危险的警报。
他脑海中回响起萧语微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分析:“大瘟疫,更像是一场强制性的、失控的进化浪潮。一种前所未有的超级细胞出现,它不像传统病毒只是毁灭,而是在疯狂地推动所有被感染的物种朝着未知、扭曲的方向狂奔。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就像地质历史上的那些大灭绝时期,白垩纪,二叠纪,三叠纪,侏罗纪……无情,且不可阻挡。” 眼前的寂静,或许就是某个“适者”清理猎场后留下的残局。
“小心变异体。”陆明锐的声音压得极低,通过骨传导耳机传入苏澜和尼克的耳中。他脱掉防毒面具,为了获得更大视野,他甚至没有回头,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断扫描着血红色光线下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扇半开的门扉,每一处阴影。他的手指稳稳地搭在M4的扳机护圈上,肌肉微微紧绷,随时可以做出致命一击。
无需多言,苏澜和尼克立刻领会了他的担忧。三人之间的默契早已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练得如同本能。他们彻底停止了交谈,连呼吸都刻意放缓、放轻,几乎屏息凝神,将全部感官都投入到对周围环境的侦测中。耳朵极力捕捉着除了自己心跳和脚步声外的任何异响,眼睛在血红色的昏暗光线下努力分辨着任何不自然的移动或轮廓。他们朝着地图上标记的太平间方向,一步步,缓慢而坚定地推进,每一步都如同踩在雷区。
穿过几个堆满废弃医疗设备和破损家具的杂乱房间后,一条狭长的走廊出现在眼前。根据电子地图显示,这条长廊的尽头,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太平间。然而,这条长廊本身却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它异常笔直,两侧是光滑的、布满污渍和冰晶的墙壁,没有任何门扉或遮蔽物,如同一条专为审判铺设的通道。顶部的血红色灯光似乎比别处更加黯淡,闪烁的频率也带着一种不稳定的、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的挣扎感。长廊的尽头淹没在一片深沉的、几乎化不开的暗红色阴影里,什么也看不清。
这种地形是战术上的噩梦。一旦在长廊中段遭遇伏击,前后无遮无拦,他们将彻底暴露在火力(或尸潮围堵)之下,连迂回撤退的机会都微乎其微,真可能被“闷死”在这条血色的通道里。
陆明锐停下脚步,迅速做出部署。“尼克,”他头也不回地低语,“你殿后,守住这个入口。如果里面有任何不对劲,或者你听到我们发出的交战信号,立刻开火,不要有任何犹豫。就算把楼上的尸潮引下来也在所不惜,制造混乱或许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他必须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
“明白,小陆。你们放心进去,外面交给我。”尼克沉稳地回应,他那壮硕的身躯如同磐石般移动到长廊入口一侧,将那挺沉重的M249通用机枪的支架“咔哒”一声架在了一个翻倒的金属柜台上,粗壮的手指抚过冰冷的枪身,枪口微微摆动,既能封锁外部可能出现的威胁,也能在瞬间调转,为长廊内的同伴提供致命的火力支援。“妈的,这鬼地方,灯光一闪一闪的,跟廉价恐怖片似的,真他妈晦气。”他忍不住又低声嘟囔了一句,试图用抱怨驱散心底不断滋生的寒意。
陆明锐转向苏澜,两人目光交汇,无需言语,便已读懂了彼此眼中的决心与警惕。苏澜深吸一口气,尽管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但她还是用力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她将短剑维克托冲锋枪握得更紧,这种近距离的高射速武器,在这种狭窄环境中或许能发挥奇效。
“走。”陆明锐吐出简短的字眼,率先踏入了那条血红而诡异的长廊。苏澜紧随其后,与他保持着大约三米的距离,枪口指向侧方和后方,弥补着陆明锐的视野盲区。
一进入长廊,那股莫名的压抑感瞬间增强了数倍。顶灯仿佛接触不良,血红色的光芒极不稳定地闪烁着,时而亮起,将整个走廊染得一片猩红,清晰得连墙壁上干涸的喷溅状污渍都看得清清楚楚;时而又骤然熄灭,陷入几乎绝对的黑暗,只有夜视仪边缘微弱的电源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光点。明暗交替,毫无规律,如同一个癫狂巨人的脉搏,挑动着闯入者脆弱的神经。光影在光滑的墙壁和地面上疯狂跳跃、扭曲,仿佛有无数不可见的影子在随着光线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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