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神战舟的甲板之上,柳曦瑶的娇躯,剧烈地一颤。
她看着远处那道同样在虚空中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如纸的身影,那双写满了无尽复杂的凤眸中,刚刚才升起的一丝看到他安然无恙的卑微喜悦,瞬间便被这三个字,冲刷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了无边的苦涩与悲凉。
是啊,为什么?
他让她滚。
他说这里不欢迎她。
他将她和神霄圣子,一同归为需要被“清场”的垃圾。
她为什么还要救他?
她为什么还要用整个武神殿舰队的安危,用无数同门的性命,去为他,挡下那必死的一击?
柳曦瑶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她想说,我不能看着你去死。
她想问,你知不知道,当那片雷海涌向你时,我的心有多痛。
她甚至想不管不顾地质问,叶尘,你我之间,真的就只剩下“覆水难收”这四个字了吗?
可话到嘴边,却化作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猛烈咳嗽。
“咳……咳咳!”
一股逆血再也压制不住,顺着她的嘴角,溢了出来,染红了她苍白的面纱。
她的身体软了下去,若非身旁的侍女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她恐怕已经当场摔倒。
她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方才强行命令云、松两位宿老,结下【神光天壁阵】,对抗那灭世雷海,早已耗尽了她所有的心神。
此刻,她只能用那双沾染了血丝与泪光的凤眸,绝望而又卑微地,遥遥望着他。
那眼神,仿佛在说:没有为什么,我只是……不想你死。
叶尘的心,被那道眼神,狠狠地刺痛了。
他的脑海中,一幅幅画面在疯狂交错。
一边,是青阳城下,那个高高在上,言语冰冷,亲手撕碎婚书,说出“云泥之别”的绝情女帝。
另一边,是刚才,那个站在战舟之上,以自毁道基相逼,决绝地喊出“救他”的疯狂女子。
是那面横亘于他身前,为他挡下一切毁灭的白色神光天壁。
是他刚刚才说出口的“滚出去”,和此刻她嘴角的鲜血。
“覆水难收……”
叶尘在心中,无声地咀嚼着这四个字,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他想维持自己的冰冷,想维持自己的决绝。
可是,他做不到。
他可以对敌人的仁慈视而不见,但他无法对这沉重如山的救命之恩,无动于衷。
这不仅仅是救了他一个人的命。
更是救了秦语妍,救了风清月,救了李玄机,救了那刚刚成立、还未来得及绽放光芒便要凋零的整个天庭!
这份恩情,他该如何去还?
又该用何种姿态,去面对眼前这个让他恨过、怨过,此刻却又无比复杂的女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一声压抑着无尽怒火与憋屈的苍老声音,从武神殿舰队中响起!
“叶天帝!”
云长老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胸口,在两名弟子的搀扶下,从战舟上踏空而出。
他那张平日里仙风道骨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铁青与愤怒。
他看了一眼自家圣女那摇摇欲坠的凄惨模样,又看了一眼对面那个神情复杂的叶尘,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我武神殿,应圣女殿下之令,不远亿万里,跨域而来,为你挡下神霄圣地的雷霆之怒!”
“为此,我武神殿战舟受损三成!弟子死伤过半!老夫与松长老,更是险些道基受损!”
云长老的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怒,最终化作了一声响彻云霄的质问!
“我只想问一句!”
“我武神殿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换来的,就是你一句冷冰冰的‘为什么’吗?!”
“你,就是用这种态度,来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此言一出,天庭一方,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
秦语妍握紧了剑柄,看向云长老的目光,充满了敌意。
风清月则是秀眉微蹙,她看了一眼叶尘那依旧冰冷的侧脸,又看了一眼对面那凄美的柳曦瑶,心中轻轻一叹。
情债,最是难还。
她向前一步,对着云长老遥遥一礼,声音清冷而又客气。
“云长老息怒。”
“武神殿此番大恩,我天庭上下,没齿难忘。我家天帝,也绝非忘恩负义之人,只是他刚刚经历大战,又耗尽了心神,一时心绪激荡,还望长老海涵。”
风清月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态度,也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
她悄然对叶尘传音道:“小男人,我知道你心里有坎,但今日之恩,大于天。天庭刚刚树立神霄圣地这个大敌,绝不能再与武神殿交恶。无论如何,先把他们请下来,从长计议。”
叶尘没有回应风清月的传音。
他的目光,缓缓地,从柳曦瑶那张苍白的脸上移开,落在了那怒气冲冲的云长老身上。
他沉默了片刻。
整个天地,都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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