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西的秋寒裹着硝烟味钻进骨缝时,101军的弹药库已空得能听见回声。林文澜盯着作战地图上标注的“日军集结区”,指节在桌沿磕出轻响——三天前派去第二兵站的参谋第三次被拒,刘总监的副官甚至嘲讽“美式装备的娇兵,没子弹就扛不动枪”,这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里。
“哥,再这么耗下去,1师的弟兄们连操练都不敢实弹了。”林文斌攥着半截M1步枪弹壳走进指挥所,军装袖口还沾着阵地工事的黄土,“昨天检查防务,三团有个新兵把枪托磨得发亮,问他为啥,说‘省着点用,说不定下次冲锋就靠它砸鬼子了’。”
林文澜抬眼,目光落在弟弟布满血丝的眼睛上。第一师是101军的尖刀,从侯马阻击战到吉县反击战,全靠美式装备的火力优势撕开防线,可如今M1伽兰德的半自动火力成了摆设,汤姆逊冲锋枪的弹鼓里只剩半梭子子弹,连最倚重的巴祖卡火箭筒,都只剩3具能正常使用,炮弹更是彻底告罄。
“晋西这地界,明面上的补给路被阎锡山堵死了,只能走暗路。”林文澜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用铅笔标注着“汾城黑市”的位置,“之前听情报处说,汾城是日军、晋绥军、日伪还有走私贩子的交汇地,只要有钱有胆,连日军的九二式重机枪都能买到。”
“你想让我去?”林文斌眼睛一亮,随即又沉了下去,“汾城离日军据点不到二十里,而且阎锡山的人肯定在那儿安了眼线,我这张脸在晋西战场露过好几次,容易暴露。”
“乔装成晋南来的粮商,带两个身手好的警卫,穿便衣,配手枪。”林文澜从保险柜里取出两根金条和一叠法币,“目标明确:.30-06步枪弹、.45ACP冲锋枪弹,有巴祖卡火箭弹优先,实在没有,哪怕是日军的6.5毫米步枪弹,也先弄一批回来应急——至少让弟兄们手里的枪能响。”
他顿了顿,语气骤然严肃:“记住,只探不抢,见势不对立刻撤。黑市水深,别跟任何势力起冲突,尤其是阎锡山的人,咱们现在惹不起,也不能打草惊蛇。”
次日凌晨,天刚蒙蒙亮,一辆挂着“晋南粮行”招牌的骡车驶出101军防区。林文斌穿着藏青色绸缎马褂,头戴瓜皮帽,脸上抹了点锅灰,活脱脱一副走南闯北的粮商模样。两个警卫扮成伙计,腰间藏着勃朗宁M1911手枪,骡车车厢里装着半车小米,底下垫着金条和法币,还有一套备用的晋绥军军装——那是上次换防时缴获的,关键时刻能当护身符。
骡车在黄土路上颠簸了三个时辰,临近中午才抵达汾城。这座小城一半在日军控制下,一半被日伪维持会打理,城门口的日军岗哨对着过往行人搜身,却对牵着骡车的“粮商”格外宽松——只要塞给翻译官两块大洋,就能顺利进城。
城里一片萧条,街道两旁的商铺十有八九关着门,只有零星几家烟馆和杂货铺开着,门口站着眼神游移的汉奸。按照情报处给的线索,黑市藏在城西一座废弃的城隍庙后殿,门口挂着“纸扎铺”的幌子,门帘后常年站着两个挎着盒子炮的彪形大汉。
“老板,要点‘硬货’,能打鬼子的那种。”林文斌掀开门帘进去,一股霉味夹杂着烟草味扑面而来。后殿里摆着几张破桌子,坐着几个打扮各异的人:穿日军军装的走私犯、戴礼帽的日伪官员、还有几个满脸横肉的晋绥军逃兵。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迎上来,眼神像鹰隼一样扫过林文斌的马褂领口——那里没有常年军装勒出的痕迹,倒像是真的商人。“客官要什么‘硬货’?”中年人声音压得很低,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老规矩,先看货再谈价,只收硬通货,法币贬值得快,得加倍。”
“.30-06的步枪弹,要多少有多少?”林文斌故意提高声音,目光却在殿内扫过,想看看有没有符合需求的弹药。角落里一个穿黑色短打的汉子突然抬头,眼神与他对上,又迅速低下头去——那汉子腰间的枪套是晋绥军制式的,虽然刻意用布条裹了,但林文斌一眼就认出,那是阎锡山嫡系部队才有的装备。
“30-06的货少,最近日军查得严,美式弹药不好运。”八字胡引着林文斌走到后堂,掀开一块木板,底下露出几个木箱子,“这里有500发,是从日军截获的中央军补给里偷出来的,每发两块大洋,不还价。”
林文斌蹲下身,拿起一发子弹对着光看——弹壳上印着“USA 1940”的字样,确实是M1伽兰德能用的弹药。他心里一阵狂喜,刚想开口还价,突然听见前殿传来一阵骚动,有人用晋西话喊道:“张副官来了,快清场!”
八字胡脸色一变,连忙把木板盖回去:“客官先躲躲,这位爷惹不起。”说着就把林文斌往旁边的杂物堆里推。林文斌顺势躲进去,透过木板的缝隙往外看,只见一个穿着灰色长衫、戴着墨镜的男人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穿便衣的保镖,腰间鼓鼓囊囊的,一看就藏着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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