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末的永和宫值房,烛火还亮着。清悦从荷包里取出那张密报,又看了一遍“赵禄戌时换岗”几个字。她把纸条递给安蓉,声音压得很低:“盯住西角门,他若交接物件,记下同伙衣色。”
安蓉点头退下。清悦刚把荷包收好,外头传来脚步声。赵德全捧着圣旨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小太监。
“乌雅主子,皇上口谕。”赵德全展开黄绸,“晋李常在为李嫔,林贵人降为答应,张常在停俸三月,各宫调拨依新规行事。”
清悦起身接旨,行礼谢恩。她脸上没有半点惊讶,也没有多余的话。
“主子这就去乾清宫?”安蓉低声问。
“现在就去。”清悦换了外袍,带上随身名册出门。
乾清宫内,康熙正在批折子。见她进来,抬了下手。
“你来得快。”
“事关宫规,不敢耽搁。”清悦从袖中取出一张名单,“李嫔晋位,需添掌事嬷嬷二人。奴婢已选好两人,都是老成可靠的,一个在针线局长了二十年,一个管过膳房三年,都无亲属在六尚局任职。”
康熙接过名单看了看,点头:“你办事向来稳妥。”
“位分变动,宫人调动最易生乱。”清悦接着说,“奴婢已令审计小组今日起查各宫调岗文书,凡无双印具批者,一律退回补办。”
康熙放下笔:“你倒想得周全。”
“宫里安稳,才不辜负皇上信任。”清悦语气平实,像在说一件日常差事。
康熙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道:“你觉得林贵人这事,该不该罚?”
“林贵人身边人借名调人,绕过档房,是坏了规矩。”清悦答得干脆,“规矩若松一分,底下就乱一丈。罚不是为打压谁,是为警醒所有人。”
康熙轻轻敲了两下桌沿:“那你打算怎么安置新晋宫分的人手和用度?”
“内务府本月炭薪紧张,各宫都在减耗。”清悦打开名册,“咸福宫上月申领冬炭比往常多三成,奴婢查了记录,他们烧的炉数并没增加,炭堆也未见扩大。疑有浮支之弊。”
“你想怎么做?”
“暂扣咸福宫半月配额,转补李嫔宫中所需。”清悦说,“等核查清楚再议。若确有虚报,按宫规追责;若属实耗,加倍补还。”
康熙沉默一会儿,笑了下:“你这是借机整肃,还不动声色。”
“奴婢只求公道二字。”清悦低头,“一碗水端平,有人升,有人静,都是常事。”
康熙靠回椅背:“准了。你去办吧。”
清悦谢恩退出。回永和宫路上,她让安蓉去尚药局取春杏原主子的焚化记录,自己先回值房调物资表。
账册摊开,她一眼看出问题。咸福宫这半月不仅炭薪超标,云锦余料申报也多了两匹,可永和宫前日收到的补裁单显示,那批料子根本没进尚衣局正库。
她提笔写奏片:
“查咸福宫本月炭薪申报较往月多三成,云锦余料申报不符入库记录,恐有浮支冒领之嫌。拟暂扣其半月配额,转补新晋宫分所需,待审计复查后定夺。”
写完封好,交给文墨送去乾清宫。
刚放下笔,胤禛来了。他脸色有些紧,进门就问:“阿玛,听说李嫔晋位,林贵人降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清悦让他坐下,命人端来暖粥。
“帝王治家如治国,总要平衡各方。”她说,“有人往上走,有人往下退,都是正常。”
胤禛皱眉:“可林贵人背后……会不会牵连到您?”
“我没有做亏心事,不怕别人动心思。”清悦语气平稳,“你现在不必争一步得失,要紧的是看清全局落子的方向。娘帮你稳住阵脚,你只管往前走。”
胤禛低头喝粥,没再说话。
清悦看他这样,又道:“你昨儿查的边镇军屯数据,有没有发现新的漏洞?”
“有。”胤禛抬头,“三个州县报的耗粮数几乎一样,但地形不同,驻兵人数也差很多。我怀疑是抄旧册应付。”
“那就顺着查下去。”清悦点头,“别怕得罪人,只要证据确凿,就说得出话。”
胤禛应了,喝了最后一口粥,起身告辞。
清悦送他到门口。胤禛走后,她回到值房继续看账。文墨很快回来,说奏片已呈上,皇上批了“准”。
她翻开《七条规约》执行本,在“人事监管”栏写下:“跨宫调动须双级签批,存档备查;凡申报物资异常者,暂停配额,待审后再定。”
刚合上本子,安蓉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尚药局的焚化登记。
“主子,查到了。”她压低声音,“春杏原主子那个月的焚化记录里,有两次沉水香残渣,日期是十七和二十三,负责焚烧的是吴妈。”
清悦眼神一凝。
吴妈就是昨晚纸条上的名字之一。
她立刻写条子给审计小组:“查吴妈近半月出入记录,尤其是否与咸福宫洒扫太监接触;另查赵禄今夜当值期间,西角门是否有外来包裹进出。”
条子刚送出,赵德全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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