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萧景瑞拂袖而去的背影,并未让萧清璃感到丝毫意外或不安。她深知,在这权力的角斗场上,纯粹的拒绝往往比明确的敌对更令人捉摸不透,也更能为自己争取空间。
然而,仅仅过了一日,萧景瑞便再次递来了帖子,语气缓和了许多,只称“偶得漕运相关轶闻,或对皇妹有所助益,愿当面详谈”。
这一次,萧清璃没有拒绝。
依旧是那间花厅,只是气氛与昨日截然不同。萧景瑞收敛了那份急于求成的锋铓,神色间多了几分沉稳与审慎。他不再空谈合作,而是直接抛出了一份“诚意”。
“皇妹可知,承恩公府那位负责与漕帮接头的二管家,在城南暗巷养了一房外室,生有一子,爱若珍宝?”萧景瑞抿了口茶,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恰好,那外室所居的宅子,地契却在一个与承恩公府素无往来的商人名下。而这商人,近半年来,与‘广通号’的银钱往来,颇为频繁。”
萧清璃执杯的手微微一顿。这条信息,与她掌握的“广通号”是资金周转关键节点的线索完全吻合,并且提供了一个极其脆弱、易于攻破的人证突破口——那个二管家。为了外室和私生子,很多人愿意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
“皇兄消息灵通。”萧清璃不动声色地赞了一句,并未追问消息来源。每个皇子都有自己的暗线,这不奇怪。
“彼此彼此。”萧景瑞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皇妹能于坤宁宫风波中全身而退,甚至威望暗升,手腕亦是非同凡响。为兄这点微末道行,怕是难入皇妹法眼。”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冰冷的务实:“明人不说暗话。皇妹,你我所求不同,但眼下,承恩公府是我们共同的障碍。为兄可提供类似的信息,助你更快、更准地找到他们的死穴。而你需要做的,便是在合适的时机,将这把火烧起来。届时,为兄自会在一旁添柴鼓风。”
他不再提“共享利益”,而是明确了分工:萧清璃主攻,他辅助。这无疑降低了萧清璃的戒心,也显得更有操作性。
萧清璃沉默片刻,指尖在微凉的茶杯壁上轻轻划过。二皇子的信息确实有价值,能节省她不少时间和精力。与虎谋皮固然危险,但若只是短暂借用其爪牙,各取所需,并非不可行。
“信息共享,可以。”萧清璃终于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但需约定,所有行动,需经我最终确认。皇兄不得擅自行动,打草惊蛇。此外,你我之间,仅限于此事合作,漕运之后,盟约自动终止。”
她的条件苛刻,牢牢将主导权抓在自己手中,并划清了界限。
萧景瑞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但很快被压下。他深知,眼前这位皇妹已非吴下阿蒙,她有她的资本和底气。能达成合作,已是初步胜利。
“好!就依皇妹所言!”萧景瑞爽快应下,举起茶杯,“以茶代酒,预祝我们,马到功成。”
萧清璃亦举起茶杯,与他轻轻一碰。杯沿相击,发出清脆却冰冷的声响,如同这脆弱的盟约本身。
没有歃血为盟,没有誓言凿凿,只有彼此心照不宣的利用与戒备。
送走萧景瑞后,青黛悄然现身。
“殿下,二皇子所言关于二管家之事,与我们暗查的线索吻合,应是真的。”青黛回禀道。
萧清璃望着窗外,目光悠远:“嗯。他的信息,可以用,但每条都需我们自己的人再核实一遍。吩咐下去,加强对二管家及其外室的监控,但要更加小心,绝不能被二皇子的人察觉我们在反向监视他。”
“是。”青黛领命,迟疑一下,又道,“与二皇子合作,是否太过冒险?”
“冒险?”萧清璃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这世上,哪有不冒险的收益?二皇子是一把刀,用得好,可以为我们披荆斩棘。只要记住,握刀的手,必须是我们自己,并且,要随时准备好,在这把刀可能反噬时,先一步将其折断。”
她转身,眸光锐利如刀:“去吧。让我们看看,这位二皇兄,究竟能为我们带来多少‘惊喜’。”
短暂的同盟就此达成,信息开始有限度地共享。表面之下,是两条各自奔流、互不相容的暗河,只因前方同一块巨石暂时交汇。一旦巨石崩碎,是分道扬镳,还是立刻倾轧,唯有到时方知。
这盟约,薄如蝉翼,冷若寒冰。
(第一百零八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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