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一天傍晚,空气里都飘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
杨平安在彦穗穗那巴掌大的屋子里转来转去,鞋底都快把地面磨出火星子了。
她的眼睛跟探照灯似的,死死盯着炕上那个旧枕头——
底下可压着她日思夜想、能让她风光大嫁的凤凰自行车票!
“穗穗!明天!就明天了!那自行车票……你该给我了吧?”
她声音发紧,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急切,手心里的汗把衣角都浸湿了。
之前吹牛说让娘家贴钱买车当陪嫁,牛皮吹得震天响。
可眼看着周家彩礼一毛没见,自家爹妈那点家底比遭了蝗灾的庄稼地还干净,她这才彻底慌了神,生怕这最后的指望也飞了。
彦穗穗正趴在炕桌上,对着一本高考复习题册奋笔疾书。
闻言连笔都没停,抬起头露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眼底却闪过“我早有准备”的精光:
“姐,票在我这儿比在保险柜还安全!
但是呢,下午我去供销社,李叔特意跟我说了,现在凤凰自行车紧俏得跟啥似的,提货的队伍排得老长!
想提车,光有票不行,得先交三百块押金,还得用户口本——
必须是提车人的户口本!”
她顿了顿,语气那叫一个“为你着想”:
“你现在户口还在咱家老户口本上躺着呢。
就周建斌那点火就着的炮仗脾气,你敢拿着杨家的户口本去给他提车?
不怕他当场炸了,骂你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
杨平安的心瞬间凉了半截,脸“唰”地白了:
“那、那怎么办?总不能……总不能这票就一直放你这儿吧?”
“急什么呀?”彦穗穗慢条斯理地放下笔,从抽屉里摸出一张盖了供销社红戳的纸条,递过去。
“我早就替你想好退路了。我跟李叔磨了半天嘴皮子,他答应看在我的面子上,这票给你多留半个月的有效期!
够你婚后把户口迁到周家了吧?
等你拿了新户口本,我亲自陪你去提车,保证办得妥妥的!”
这话堵得杨平安哑口无言——迁户口确实得等结婚后。
她只能干瞪眼,咬牙切齿地放狠话:“你……你最好给我保管好了!这票要是出半点差错,我、我跟你没完!”
彦穗穗笑眯眯地把“延期证明”塞进她手里,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等你迁了户口?哼,别说自行车,自行车轱辘印你都别想看见!
第二天一早,周家的“迎亲”队伍来了。
那场面,寒酸得让杨家邻居们都不好意思正眼看,只敢躲在门缝后头撇嘴——
领头的是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全身都在“哐啷”抗议的破二八大杠,周建斌垮着脸骑在上面,活像谁欠了他八百吊钱。
后面跟着俩半大的侄子,有气无力地拎着俩空空如也的破篮子。
压阵的是周老太的弟弟,所谓的“押礼舅舅”,穿着件洗得发白、领口都磨破了的旧中山装,浑身上下写满了“走过场”和“敷衍”,连块应景的红布条都没舍得挂!
杨平安穿着她那身崭新的红布褂子,在屋里焦躁地踱步,脚都快站麻了。
脑子里还在循环播放自己幻想中的风光大嫁: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崭新的自行车锃光瓦亮,缝纫机系着大红绸子……
结果现实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她扒着窗户缝往外一瞅,那寒酸景象像一盆冰水,把她从头浇到脚,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昏厥!
周建斌从那辆破自行车上下来,眼神跟探照灯似的,锐利地扫向杨家摆出来的那点可怜的“嫁妆”。
没有自行车,没有缝纫机,连像样的新被面都没有几床!
他的脸瞬间黑如锅底,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那表情明明白白写着:“说好的陪嫁呢?玩我呢?把我当猴耍?”
彦穗穗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瞅着这俩人一个憋屈得脸红脖子粗,一个恼怒得额角青筋暴跳,忍不住跟铁蛋吐槽:
【瞧见没?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蠢得抱着画饼啃得欢,一个抠得恨不得一个铜板掰两半,绝配!】
那位“押礼舅舅”磨磨蹭蹭地拎着个干瘪的布包过来,里面是订婚时口头承诺的彩礼。
打开一看,杨家母女俩都愣住了!
里面就躺着二十块钱,皱巴巴的,仿佛经历了十八手传递,外加一块颜色黯淡、花纹老土、不知道压了多少年箱底的破布料。
“平安呐,”老头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脸上的褶子都透着心虚。
“家里情况就这样,彩礼呢……先给这些意思意思。等建斌下个月开了工资,肯定补上!”(鬼才信)
他是周老太的亲弟弟,屁股当然坐在周家那边,心里琢磨:
人都要进门了,还给什么彩礼?纯属浪费!
杨平安攥着那轻飘飘的布包,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心里把周家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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