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半,城中村附近的惠民超市里人挤人。刚结束工作室加班的陈凡,拎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站在生鲜区的冷柜前,指尖在打折的纯牛奶盒上顿了顿。
帆布包里已经装了两袋全麦面包和一提矿泉水——工作室那几个兼职的学生妹总说加班饿,他想着多备点能填肚子的。至于牛奶,原价五块五一盒,现在临期三天打六折,刚好够喝到周末,划算。
他没什么挑拣的习惯,拿了四盒放进包里,转身要去收银台,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带着刻意拔高的声音:“哟,这不是陈凡吗?”
陈凡的脚步顿住,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这声音有点耳熟,像是……孤儿院时期总抢他馒头的李磊。
他缓缓转过身,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一男一女。男的穿了件熨得有些发亮的黑色西装,领带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手里捏着个最新款的水果手机,正眯着眼上下打量他。女的则挎着一个明显是仿冒的名牌包,妆容画得有点浓,此刻正撇着嘴,眼神里满是嫌弃。
确实是李磊。
孤儿院那会儿,李磊比陈凡大两岁,总仗着个子高抢他的饭。后来陈凡提前离开孤儿院去打零工,两人就断了联系,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
“怎么,不认识了?”李磊往前走了两步,故意把西装外套的领子往上提了提,声音又大了几分,“我是李磊啊,孤儿院跟你睡上下铺那个!你这几年混得怎么样?还在打零工呢?”
周围几个选菜的顾客闻声看了过来,目光落在陈凡身上——洗得发白的黑色T恤,磨边的牛仔裤,还有那个洗得快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帆布包,怎么看都透着一股“穷酸”。
陈凡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李磊。他不喜欢跟人废话,尤其是这种带着恶意的“寒暄”。
李磊见他不吭声,反而更得意了,伸手指了指陈凡帆布包里的牛奶盒,嗤笑出声:“嚯,还买临期牛奶呢?陈凡,你这日子过得也太惨了吧?我记得你以前在孤儿院就抢不上热饭,现在都毕业这么久了,还没混出个人样?”
他身边的女友立刻跟着附和,声音又尖又细:“阿磊,你跟这种人认识啊?看着就没什么出息,你看他买的全是便宜货,连个像样的包都没有。”
“可不是嘛。”李磊故意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屏幕亮起来,露出屏保上自己和女友在游乐园的合照,“我现在在贸易公司做主管,上个月刚发了奖金,给我女朋友买了个包——虽然不是正品,但也比某些人连仿的都买不起强。”
这话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陈凡的指尖悄悄攥紧了帆布包的带子,指节泛白,可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不是没脾气,只是早就习惯了这种轻视。从小到大,从孤儿院到打零工,总有人因为他是孤儿、因为他穷,用各种难听的话戳他的痛处。以前他会躲,会忍,现在……他只是在等。
等一个不用再忍的机会。
“你哑巴了?”李磊见陈凡还是不说话,觉得没趣又不甘心,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却故意让周围人都听见,“我听说你后来住城中村?是不是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也是,没爹没妈的孩子,没人帮衬,想混好难啊。”
旁边一个拎着菜篮子的阿姨看不过去,小声说了句:“小伙子,别跟这种人置气,不值得。”
李磊立刻转头瞪过去:“关你屁事!我跟我老同学说话,你插什么嘴?”
阿姨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没再吭声。
李磊得意地转回头,拿出手机对着陈凡,镜头直接怼到他面前:“来,陈凡,笑一个!我发个朋友圈,让孤儿院的老朋友们都看看,咱们当年最‘能忍’的陈凡,现在过得多‘滋润’。”
手机屏幕亮着,拍照界面里的陈凡,脸色冷淡,眼神里没什么波澜,只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极淡的冷意。
他没躲,也没阻止,只是看着李磊的镜头,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删了。”
“哈?你让我删我就删?”李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陈凡,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提要求?我告诉你,今天这朋友圈我还非发不可了——”
“嘀——”
陈凡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系统的提示音。但他没动,只是依旧看着李磊,语气还是没什么起伏,却多了点不容置疑的意味:“我再说一遍,删了。”
李磊被他这眼神看得莫名一慌,手里的手机差点没拿稳。他强撑着凶态:“你吓唬谁呢?穷鬼还想装横?信不信我——”
“阿磊,别跟他浪费时间了。”旁边的女友拉了拉李磊的胳膊,眼神扫过陈凡的帆布包,“跟这种人多说一句都掉价,我们还要去买进口水果呢,别在这儿耽误事。”
李磊这才找回面子,狠狠瞪了陈凡一眼,收起手机却没删照片:“算你走运!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说完,他搂着女友的腰,头也不回地往超市二楼的进口区走,路过陈凡身边时,还故意撞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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