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缠缠绵绵地下了两日，将竹溪村浸润得如同一幅氤氲的水墨画。蘑菇屋里，也因此多了几分室内活动的闲趣。江城依旧是那个占据最佳观景位（廊下竹椅）的定海神针，王撕聪在尝试用江城指点的方法烘焙一种本地特色的梅干菜烧饼，杨锦鲤则饶有兴致地在一旁当“首席试吃官”兼“气氛组”。
就在这看似一切如常的宁静午后，林婉接到了来自工作室留守团队的一个紧急加密通讯。她的脸色在听完汇报后，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结束通讯，她甚至顾不上打扰廊下听雨的江城，快步走了过去，将平板电脑递到他面前，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紧绷：
“城哥，出问题了。一个之前接触过、但被我们以‘品牌调性需观察’为由暂缓的顶级护肤品牌‘凝时’（Chronos），今天上午突然通过中间人，发来了一份极其优厚的代言合同草案，点名希望与您合作，态度非常急切。”
江城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瞥了一眼平板屏幕上那密密麻麻的英文和中文对照条款，没什么兴趣地又闭上了眼。“哦，然后？”
“合同条件好得惊人。”林婉语速加快，“代言头衔是全球代言人（非title党），代言费是这个级别艺人正常价格的近两倍，合作期限三年，并且承诺了大规模的全球地广和主流媒体投放。看起来……像是天上掉馅饼。”
江城依旧闭着眼，手指在竹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仿佛在附和雨滴的节奏。“馅饼通常连着钓钩。”
“问题就在这里！”林婉深吸一口气，“这份合同草案，表面上光鲜亮丽，但我和法务初步浏览，发现里面隐藏着几个极其苛刻、甚至可以说是恶毒的条款！”
她滑动屏幕，指向用特殊颜色标出的部分：
“您看这里，第7.3条补充细则：甲方（品牌方）享有对乙方（艺人）在合作期内所有公开形象及社交媒体内容的单方面审核权与否决权。这意味着，您未来发的任何微博、参与的采访发言、甚至在其他节目里的表现，只要品牌方觉得‘不符合品牌形象’，他们就有权要求您删除或修改，否则即视为违约。”
江城敲击扶手的手指顿了顿。
林婉继续道：“还有这里，附件三：竞业限制及道德条款。范围宽泛到令人发指！不仅限制您代言同类产品，甚至限制您参与任何‘可能引起争议’的公共议题讨论，或与任何‘有负面新闻缠身的公众人物’同框出现。条款中对于‘争议’和‘负面新闻’的定义极其模糊，解释权完全归品牌方所有。这简直就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最致命的是第12.5条的违约责任。”林婉的声音带着后怕，“一旦发生他们认定的‘违约’行为，违约金高达代言总额的十倍！这是一个天文数字！足以拖垮我们现在所有的现金流，甚至让工作室破产！”
这份合同，就像一个精心包装的糖果炸弹。外表甜美诱人，内里却藏着能将人炸得粉身碎骨的致命陷阱。一旦签下，江城几乎就等于将自己的话语权和公众形象完全拱手让人，随时可能被品牌方以各种莫须有的理由拿捏，甚至恶意索赔。
林婉背后惊出一身冷汗：“这绝对不是正常的商业合同！这根本就是一份卖身契！甚至可以说……是恶意合同！”
江城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廊外连绵的雨丝上，眼神深邃，不见波澜。“谁经手的初步接触？背景查了吗？”
“是业界一个颇有声望的独立经纪人牵的线，之前合作过，信誉尚可。但他这次也只是传话，对具体条款似乎并不完全知情。”林婉迅速回答，“‘凝时’品牌背景很深，母公司是国际知名的奢侈品集团，但近两年业绩压力很大，急于开拓亚太市场。这次负责亚太区新业务的CEO，据说是从竞争对手那里高薪挖来的，作风非常……激进。”
“激进？”江城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是觉得我看起来比较好拿捏，还是觉得我工作室都是不懂行的傻子？”
这种合同，但凡有点经验和警惕性的团队，仔细审阅后都不可能签署。对方要么是极度傲慢，认为凭借品牌光环和巨额代言费就能让江城团队利令智昏；要么，就是别有用心，根本没指望合同能签成，其目的或许就是为了浪费江城团队的精力，或者……埋下一个未来可以用来做文章的“伏笔”——比如，如果江城拒绝，他们或许可以对外释放“江城耍大牌、不识抬举”的模糊消息。
林婉担忧地说：“城哥，我怀疑这不仅仅是品牌方单方面的行为。时机太巧了，就在外面风声有点紧的时候，送来这么一份‘厚礼’……会不会和前几天我们察觉到的那点‘不对劲’有关？”
资本的手段，有时并不需要直接喊打喊杀。一份精心设计的、充满诱惑与陷阱的合同，一次“合情合理”的资源挤压，就足以让人焦头烂额，分散你发展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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