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缓缓合上,金属的轿厢里,冰冷的灯光,将张强的脸映照得晦暗不明。
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外人无法体会的复杂情绪。
“被动和主动,区别很大的……”
周云帆临走前那句看似平淡,实则字字千钧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地回响着。
他当然明白。
他比谁都明白。
“叮——”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了起来。
刺耳的铃声在这狭小而又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掏出手机,当看到屏幕上跳动着的那个熟悉的名字时,他那只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僵。
是黄峰。
张强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一阵阵地抽痛。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心中那些翻腾的情绪压了下去,按下了接听键。
他没有开口,他在等。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许久,黄峰那沙哑得,几乎变了调的声音,才缓缓传来。
“强哥……你在哪儿?”
在公安局,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地喊他“张局”。
只有黄峰,只有这个他一手带出来,跟着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兵,才会在私下里喊他一声“强哥”。
两人可以说是过命的交情。
这里面,包含着太多的东西。
有下属对上级的尊重,有敬仰,但更多的,是一种早已超越了工作关系,亲如手足的兄弟情义。
可现在这声“强哥”,听在张强的耳朵里,却格外的刺耳,让他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马上回房间。”张强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十分钟后,你到我房间来吧。”
说完,他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回到,自己在丽景大酒店的行政套房。
张强走到盥洗室,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自己的脸。
冰冷刺骨的凉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进洗手池里。
却丝毫无法浇灭他心中那团熊熊燃烧的怒火。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太乱了,也太快了。
快到让他这个在政法系统,干了多年的老公安,都感到了一阵阵的眩晕和无力。
他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开始闪现出那些早已尘封的记忆,关于黄峰的种种过往。
他想起了,十几年前,黄峰刚从警校毕业,分配到他手底下时,那副青涩而又充满了理想主义的模样。
他想起了,在一次抓捕持刀歹徒的行动中,黄峰为了保护自己,奋不顾身地扑上来,用后背硬生生地替自己扛下了那致命一刀。
他想起了,在黄峰儿子刚出生时,他抱着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儿,咧着嘴笑得像个傻子对自己说:“强哥,你看,他多像我!以后也让他当警察!”
他想起了太多太多……
那些曾经充满了血与火,充满了欢声笑语的记忆,此刻却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在他的心上来回地切割着。
他需要调整一下,他必须调整一下。
“咚咚咚。”
就在这时,房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了。
张强猛地睁开眼睛,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最后的一丝温情也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
他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黄峰。
他还是穿着那身半旧的夹克衫,但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锐利、写满自信的脸,此刻却满是憔悴和颓废。
他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下巴上冒出了一层青黑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瞬间就老了十岁。
他那双曾经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睛,此刻却黯淡无光,充满了躲闪和愧疚。
张强没有说话,只是侧过身,示意他进来。
黄峰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默默地走了进来。
张强关上门,拿起茶几上的烟。
他从烟盒里掏出两根烟,自己点上一根,又将另一根和打火机一起扔给了黄峰。
“坐吧。”
黄峰接过烟,却没有点,只是用那双微微颤抖的手死死地捏着,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
张强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半旧的茶几。
房间里没有开主灯,只有一盏昏暗的落地灯。
烟雾,在两人之间,缭绕,升腾,模糊了彼此的脸。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许久,黄峰才缓缓地,将那根早已被他捏得变形的烟,放在了嘴边,用颤抖的手划亮打火机,点燃了香烟。
“噗。”
一簇小小的火苗,在黑暗中亮起,映照出他那张写满了痛苦和挣扎的脸。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被那辛辣的烟雾,呛得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得撕心裂肺,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强哥……我……我对不起你……”
终于他那压抑了许久的忏悔,从那沙哑的喉咙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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