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琪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脑子不够聪明。
小学的时候学习成绩就不好,到了中学就更是难以跟上班级的成绩,如果不是靠着哥哥李天乐的课后补习,她可能在中三就要被学校劝着退学。
她也知道家里很穷,父亲李有财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二十年前在社团里混不出模样,几十年来只能靠着小赌怡情来麻醉自己;
母亲杨美星身体不好又有病,两个孩子外加多年的辛苦操持让她的身子瘦成了皮包骨。
好在哥哥李天乐成绩好,从小就被街坊邻居讲脑子聪明是个状元种子,以后肯定有出息,带着母亲杨美星享福。
但天有不测风云,在李天琪中三那年,廉价的土方子已经无法给母亲的病带来任何治疗效果,她若是想活着看到子女成家立业,就只能吃教会医院开出的西药。
西药很贵,贵到让母亲想尽办法,也只能够算出要用一个孩子的学费来填补药费的空缺。
李天琪其实是愿意肄业,反正她的学习也不好,在学校也是浪费时间,浪费金钱,不如早点做工给家里添点家用。
但哥哥李天乐不让,说是屋屯的少女中三肄业的去处只能是在马栏出卖自己的身体,而他就不一样了,懂得食脑、腿脚又利索,去混社团哪怕打不过,也能跑得掉。
李天琪记得很清楚,哥哥李天乐那天在学校门口呆坐了很久,才毅然决然的去球场拜了和联胜的官仔森当拜门大佬。
然后生活的主旋律回归到以往那样虽然困难,但也足以一家人勉强度日。哥哥李天乐每月带回来的家用虽然不多,但也能够支撑母亲在买药之余,存下一小笔钱留作日后儿子人生大事的彩礼。
直到那天,哥哥的青梅竹马,自己叫了三年的嫂子阿霞,穿着一身名牌回到天台中学,告诉自己,她和哥哥李天乐结束了。
那一天,李天琪都不知道自己手里是怎么多出一块砖,而阿霞和自己身上的伤疤又是怎么出现的。
她只知道因为哥哥李天乐当烂仔不读书,所以才会被阿霞这个婊子抛弃。
李天琪被学校开除了。
但她一点也不在意,甚至主动去联系前街的蓉姐,帮忙接触到有钱佬花柳春。
李天琪知道花柳春是姑爷仔,但都无所谓,先把钱骗到手,然后自己找机会往南山屯一藏,花柳春不怕死就来屋屯里找她。
她的哥哥,可是李天乐,是和联胜的李天乐。
但是为什么,堂堂一个和联胜,一个在全港岛有五万会员的和联胜,会保不住自己的哥哥!
李天琪忘不了那一天。
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
惨白的手术室灯光。
来回走动忙碌的医生和护士。
隔着墙壁都能听到的心电图监护仪滴滴声。
走廊里的母亲杨美星在嚎啕大哭,声音悲痛;父亲无力的跪倒在墙上声音嘶哑;
眼前的这间手术室将哥哥李天乐和她们,彻底分割到两个世界。
“......”
“医生,血压掉落迅速,十...九...”
“唉,让病人家属准备后...”
李天琪没有听完医生和护士的对话,转身就走。
她不想听到“后事”两个字,就好像只要不听到最后那个字,李天乐就不会死一样。
她离开宝血医院没有回家,先去看了一眼学校,又在南山屯球场驻留许久,最后才回到了赛花坊。
李天琪其实心里明白,自己无论再怎么不情愿,不管再如何骗自己,自己的哥哥,都已经死了。
死在了拜门大佬官仔森的算计中,死在成百上千人的乱刀之中。
所以——
十八岁的少女穿上并不合体的性感衣服,描摹出掩盖住红肿的眼妆,坐在赛花坊的粉红房间里。
“珍姐,森哥他今天晚上,会来吧。”
......
连下了三天的大雨,天上的乌云仍旧不见消散,狂风吹得愈发急躁,收音机里提醒居民注意生命安全的新闻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如墨般粘稠的夜色里,电闪雷鸣接连不断。
整个城市在这煌煌天威中,都被吓得如同一只温顺的家猫。
而在这个夜里,有人死在了赛花坊温暖的房子里,也有人顶着黑暗中的暴风雨,回到了她的家人身边。
李天乐不知道妹妹李天琪在这个夜晚究竟经历了什么,她又是如何在这个暴风雨的夜晚,一个人独自摆脱和联胜的追杀,来到了自己身边。
只要结果是好的,只要李天琪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
“哥?”李天琪再次呼唤道,看见病床上浑身裹满绷带的李天乐,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进一步确定,那就是自己的哥哥李天乐。
“唔。”
李天乐应了一声,他现在已经弄不清楚这个世界上是先有家人再有家,还是有了家才会有家人。
他只知道在这个世界里,他拥有了三个真正的家人。
李天乐走到李天琪跟前,皱着眉头看着被淋成落汤鸡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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