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电视台的演播厅内,气氛有些凝重。
大家都知道冯其庸硬抓李天乐的目的,是在于让他这个《癸酉本石头记》的抄录者当着全九龙观众的面,澄清自己手中的庚辰本《红楼梦》才是正朔,至于所谓的《癸酉本石头记》不过是牵强附会,狗尾续貂之作。
充其量不过是某个红学爱好者哀叹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结局之下的悲愤之作,也就是所谓的同人创作,和如今市面上一些【金庸新】、【古龙新】的作品别无二致。
但万万没想到李天乐会如此硬刚冯其庸这个红学大家,而且还能说出些有条有理的证据来。
就连提前到电视台为后续节目《九龙问政》做准备的方洁霞都有些诧异,李天乐这个木屋出身的古惑仔居然真的读书。
李天乐如今在香江可谓名声斐然,他从小到大的来历早就被卫弈信政府旗下的政治局查的清清楚楚,但就是无人能从他的人生档案中看出李天乐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原因所在。
档案里的确记载了李天乐识文断字,而且上学的时候成绩不错,但屋屯少年上学学到的知识多是为以后进入社会生存而准备,可不会教授《红楼梦》这样对生存没有任何益处的东西。
或许,是真的有《癸酉本石头记》的存在?
毕竟李天乐成长起来的那个年代,整个香江内都鱼龙混杂,特别是李天乐之父李有财还有着一段非凡的过往,有收藏大家藏匿在木屋区也说不定。
主讲台上,冯其庸指尖按着庚辰本《红楼梦》的胭脂评,抬眼看向对面的李天乐时,原本平和的目光已添了几分厉色。
原本以为是无知小儿不读书的胡闹之作,但没想到你小子居然真的读了《红楼梦》,而且根据所写所言中看,居然还读懂了。
那么,就莫怪我老头儿以大欺小了!
冯其庸等待着李天乐将自己的发言说完,而后把讲台书案一拍,桌上庚辰本的书页都颤了颤,“年轻人,治学先要辨伪,而不是抓着本不知道来路的本子就敢谈真貌!”
“你同我讲黛玉自缢大观园合【玉带林中挂】的批语?简直望文生义!前八十回写黛玉【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黛玉是肺腑里熬干了的人,是连落花都要埋的主儿,怎么会领着家丁对抗流寇?你这是把潇湘妃子写成绿林好汉,下一部【大作】是不是还准备写林黛玉醉打蒋门神,还是说林黛玉倒拔垂杨柳?或者说林黛玉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会更加符合你牵强附会的恶趣味?”
林黛玉醉打蒋门神!
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林黛玉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这三句话一出,演播厅内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千家万户里聚集在电视机前的观众们也都捧腹大笑,某个被逼着写剧本的王胖子听见更是眼珠子一转,顿时计上心头来。
这就是冯其庸的功底,他站在《香江讲坛·神州论道》的讲台上,并非是将枯燥的文学内容以强行灌输的方式硬塞进观众的脑海里,不时的两句俏皮话更能让在殖民政府生活这么多年的香江百姓心甘情愿的接受华夏文化。
李天乐会心一笑,同样以俏皮话回复,“没准哪天北宋年间的《红楼梦》抄本会出现在大家面前,上面的内容正好符合老先生口中林黛玉乱入《水浒传》的情节也说不定。”
“治学要严谨!香江如今娱乐至死的人太多,多我们两个已是臃肿,旁边的正朔小路才合我们的正道。”冯其庸耐心的等待李天乐将俏皮话说完,才说道。
“我们继续。刚才说了黛玉,现在我们再说说宝玉,你讲狱神庙行乞才合【贫穷难耐凄凉】?错!庚辰本中宝玉悬崖撒手,是经历了抄家、丧亲,看透了【好一似食尽鸟投林】的虚妄才走的,他是厌恶科举,可中举再出家,是对这封建社会做最后一次敷衍,是【到底意难平】后的彻底放下,这是精神上的超脱。但你那《癸酉本石头记》中让宝玉如街头乞丐似得沿街乞讨,将曹公的悲悯写成了泼妇骂街式的苦情戏,岂不可笑?”
李天乐刚要开口,就被冯其庸抬手打断:“辩论辩论,先辩后论,论完再辩,抢话头、多发言、声音大并不能说明就有理。”
李天乐颔首,他刚才陈述之时,冯其庸也是耐心的等待他说完,才开始一一驳斥的,如今听见对方这么说,就只能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我再说薛宝钗,我这段时间脑海里每当脑海里浮现出【宝钗改嫁贾雨村】就头疼欲裂,胃部翻涌几欲呕吐,你到底读没读过【可叹停机德】?宝钗是按照封建礼教的【完人】标准成长起来的,她当然心中有算计,但骨子里是随分从时,是认了命的。你让她改嫁?还是嫁给贾雨村这种奸猾小人,最后强行让她和贾雨村一家发配边疆,死在冰天雪地中来合【金钗雪里埋】的批语,着实可笑!”
“你这是将蘅芜君写成了见风使舵的娼妓!宝钗前八十回劝黛玉少读杂书,替史湘云办螃蟹宴,哪一点看出她能做出改嫁的事情?你所谓的【人性演变】,根本就是不顾前八十回的人物根脉,硬按上你自己的狗血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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