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山是被饿醒的。
一种胃囊几乎要自我吞噬的灼烧感,将他从深不见底的昏睡中强行拽了出来。他睁开眼,视线花了十几秒才在天花板那片熟悉的、带着水渍霉斑的图案上聚焦。窗外日头明晃晃的,显然已是午后。
他试着动了一下,全身的骨头和肌肉立刻发出联合抗议,酸涩、沉重,像是被拆开又胡乱装了回去。左肩传来清晰的撕裂痛感,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嘶——”
他下意识伸手摸向左肩,那个被“刽子手·张”的刑伐煞气侵蚀的地方。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纱布,但预想中那如同毒蛇盘踞、不断散发着阴寒、阻碍气血运行的异样感……并没有出现。
张大山愣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更加仔细地感受。没错!那种附骨之疽般的冰冷,那种仿佛有无数细小冰锥在血肉和经络里搅动、甚至隐隐想要向心脉蔓延的可怕感觉,彻底消失了!
剩下的,是纯粹的、火辣辣的皮肉伤痛。虽然依旧疼得钻心,但这种痛是“干净”的,是身体能够识别、理解并开始启动修复程序的信号。他尝试着,极其缓慢地活动了一下左臂,立刻感受到肌肉和伤口被牵扯的剧烈疼痛,让他额头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但这疼痛,带着一种奇异的“生机”。不再有那种胳膊不听使唤、仿佛一部分已经坏死凝固的凝滞感!
困扰他多日,如同悬顶之剑的刑伐煞气,真的被黑葫芦连同黑风寨那些土匪阴兵的然气一起,给彻底化解、吸收干净了!
“哈哈哈……咳咳……嘶——”巨大的惊喜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连日来的压抑和绝望,让他忍不住想放声大笑,却牵动了伤口和虚弱的肺腑,变成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和抽气,眼泪都差点飙出来。
这绝对是自成为这倒霉“合伙人”以来,最好的消息!没有之一!致命的内部威胁被拔除,剩下的只是需要时间和药物就能愈合的普通外伤。希望,从未如此真切地触摸到。
他支撑着坐起身,靠在床头,喘息稍定后,第一时间抓过手机。屏幕点亮,地府APP那阴森古朴的界面上,功德点数清晰地显示着 225。
寅时末路,在“快活林”那肮脏小巷里的亡命一搏,值了!丙拾柒今日的维系费用已经自动扣除,房间角落里,那团代表着绿色巡游的微弱光点,依旧在顽强地悬浮着,虽然黯淡,但稳定。
身体最大隐患消除,同伴暂时无虞。双重的喜悦如同温暖的洋流,冲刷着他冰冷疲惫的四肢百骸,连带着左肩那火辣辣的疼痛,似乎都变得可以忍受了。他甚至觉得,虚弱的身体里,似乎又滋生出了一丝微弱的气力。
但这振奋人心的感觉,并未能持续太久。
就在心神因双重喜悦而稍稍放松、意识变得格外清明的这个瞬间,他习惯性地、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分享欲,将一缕意念沉入识海深处。
“老潘?煞气没了!你感觉怎么样?”
没有回应。
识海之中,是一片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不再是之前那种如同深度睡眠般的宁静,而是一种……空洞,虚无,荒凉。潘天师的存在感,变得极其微弱,微弱到如同即将燃尽的灯烛,只剩下最后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红色火星,在无边的黑暗中明灭不定。若不凝聚全部精神、屏息凝神地去仔细感应,几乎无法察觉到那一点点残存的联系!
与黑风寨之前,那种即便沉睡也能清晰感知到的、如同定海神针般稳固的精神烙印相比,此刻的老潘,给他的感觉就像是狂风中的残烛,光芒黯淡到了极致,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湮灭,消散于无形。
是了……黑风寨最后关头,那强行传递而来、精妙而关键的“安魂契”法门……那根本不是侥幸,不是灵光一现!那是老潘在感知到他绝境中的挣扎与契机后,燃烧了自身本就残存不多的神魂本源,压上了最后的一切,才为他搏来的这一线生机和一件真正的护道之宝!
代价,就是老潘自身,陷入了比封印初破时更加彻底、更加危险的深度沉寂!甚至可能是……魂飞魄散的前兆!
狂喜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冰冷的现实如同裸露的礁石,狠狠撞在张大山的心上,撞得他眼前发黑,一阵眩晕。左肩的伤是好了,可指引他前路、亦师亦友的“灯塔”,却已黯淡至熄灭的边缘。
强烈的自责与如同烈焰焚心般的紧迫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比之前煞气侵蚀时更让他感到窒息和痛苦。他用力攥紧了拳头,骨节因极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嘎吱”声,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刺痛,却远不及心中的万一。
“老潘……等着我。”他对着那片死寂的识海,用尽全力传递出自己的意念,尽管知道可能只是徒劳,“必须尽快找到滋养神魂的东西……必须!不惜一切代价!”
现实的生存压力也同时袭来。腹中难以忍受的饥饿感如同火烧,提醒着他物质的匮乏。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摸索着口袋,只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加起来不到三十块。之前“凶宅试睡”得来的五千块,在支付房租、购买基础物资和药品后,早已消耗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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