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并非是墓叟那吞噬生机的死寂之暗,而是生命之火摇曳将熄、意识沉入无边深渊的虚无之暗。
张大山感觉自己像一片残破的羽毛,在冰冷与灼热的交替浪潮中浮沉。左肩的剧痛、右小腿阴毒的刺痛、五脏六腑被掏空般的虚弱感,以及那源自生命本源的枯竭灼烧感,交织成一张痛苦的网,将他紧紧缠绕。每一次试图挣脱这黑暗,都如同在粘稠的沥青中挣扎,耗尽仅存的气力。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湮灭的边缘,一丝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清凉气息,如同穿透厚重冰层的涓涓细流,缓缓注入他近乎干涸的识海。
这气息温和、纯粹,带着草木的生机与安魂定魄的奇异效力,小心翼翼地滋养着他受损严重的魂魄,吊住了最后一线生机。
是……定魂藓?
昏迷前指尖触碰到的那个冰凉木盒,以及从中逸散出的熟悉灵气,在他模糊的感知中浮现。
这来自“影蚀”组织、曾被他抢夺、如今又意外回到他手中的青木灵藓,在这生死关头,成了维系他魂魄不散的救命稻草。
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可能只是一瞬,也可能是漫长的一夜。
在那丝清凉气息的持续滋养下,张大山的意识终于凝聚起一丝微光,艰难地冲破了黑暗的束缚。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继而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城北老棉纺厂主厂房那破败、布满蛛网的穹顶,以及从破损窗户透进来的、苍白无力的天光。已是清晨。
他依旧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身下是战斗留下的狼藉——尘土、碎砖、以及墓叟崩塌后留下的、散发着淡淡腐朽气息的坟土碎块。
剧烈的疼痛和极度的虚弱感瞬间席卷而来,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他尝试移动手指,却发现连这个最简单的动作都无比艰难,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每一个关节、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痛苦的抗议。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左手掌心传来的、与黑葫芦之间那丝微弱却依旧存在的联系。葫芦冰冷、沉寂,不再有往日的嗡鸣与乌光,更像是一块失去了所有灵性的凡铁。葫爷那嚣张聒噪的声音也彻底消失在他的脑海,只有一片死寂。
“老潘?”他在心中艰难地呼唤。
“……醒了?”片刻后,潘舜那比以往更加虚弱,但依旧沉稳的意念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莫要妄动,你燃了气血本源,伤了根基,此刻形同废人。”
张大山心中苦笑。不用老潘说,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有多糟糕。如果说之前是气血两亏,现在简直就是油尽灯枯,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那葫芦……”他更关心这个并肩作战的伙伴。
“器灵无妨,只是吞噬了过于庞大的寂灭本源,又强行冲垮了外来诅咒,灵性陷入了深层次的沉寂与蜕变。”老潘解释道,“此乃福祸相依之事。若能渡过此关,其本质当能更上一层楼。若渡不过……灵性蒙尘,亦有可能。”
张大山沉默。葫爷是为了救他,也是为了吞噬进化,才兵行险着。如今陷入沉寂,他心中不免沉重。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右手边那个打开的黑色小木盒上。盒内,一团如同翡翠般青翠欲滴、表面覆盖着细腻灵纹的苔藓,正静静散发着温和的滋养之气。正是这定魂藓自发逸散的灵气,在他昏迷时护住了他的魂魄。
“看来,‘影蚀’那人,伤得也不轻,连此等灵物都遗落了。”老潘的意念带着一丝嘲讽,“倒是便宜了你。此物于你当前稳固魂魄、滋养神识有大用,于老夫恢复亦有益处。”
这算是这场惨烈战斗中,唯一值得庆幸的收获了。张大山艰难地移动右手,将木盒盖好,小心地放入怀中贴身收藏。定魂藓的灵气虽然温和,但直接暴露逸散也是浪费,需妥善利用。
他接着注意到,那部地府配发的老年机就在手边不远。屏幕上依旧闪烁着幽光,显示着几条未读信息。
他费力地抬起仿佛灌了铅的手臂,将手机拿到眼前。
【功德点结算完成。成功净化天罡凶魂‘墓叟’(编号:贰拾柒),评定功绩:甲中。奖励功德点:1800点。】
【检测到执行合伙人存在预支款项(阴司债卷:550点)。系统自动扣除……扣除完成。】
【当前功德点余额:1855点。】
【警告:合伙人生命体征仍处于危险阈值!紧急医疗援助请求已获批准,救援单位‘丙叁玖’已出发,因阳世磁场干扰及交通堵塞,预计抵达时间:剩余1小时32分……】
1800点功德!扣除债务后,余额达到了1855点!这无疑是一笔巨款,瞬间缓解了之前岌岌可危的经济压力。丙拾柒的维系费用至少短期内不用愁了。
但看着那“预计抵达时间”还在缓慢跳动,张大山只能无奈。地府的效率,他早已领教。一个小时三十多分钟,足够他死上好几回了。幸好有定魂藓吊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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