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下了三天的雨,淅淅沥沥的,把青石板路润得发亮。回春堂的生意清淡了些,喵千岁坐在窗边翻着陆郎中的药书,指尖划过“紫苏”“藿香”等字样,雨丝斜斜地打在窗纸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这雨再下,怕是要涝了。”陆郎中在柜台后清点药材,眉头微蹙,“后山的溪流一涨,采药就更难了。”
喵千岁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的巷口。这几日沈壮士没再来过,那道玄色身影像是融进了连绵的雨幕里,没了踪迹。她偶尔会想起他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不知道愈合得怎么样了。
正想着,门口的风铃忽然叮当作响,带着一身湿气的春桃跑进来,手里捧着个油纸包:“姑娘,这是刚从王婆婆那取来的,她说自家种的南瓜熟了,给您留了个最大的。”
油纸包上还沾着泥点,透着新鲜的气息。喵千岁接过放在桌上,忽然听到巷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略显踉跄的叩门声。
“陆郎中在吗?”是沈壮士的声音,比上次更沙哑,还带着点压抑的喘息。
陆郎中连忙起身开门,冷风裹挟着雨丝涌进来,沈姓男子扶着门框站在门口,玄色衣袍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红。他捂着额头,旧疤处的血混着雨水往下淌,看起来狼狈极了。
“这是怎么了?”陆郎中吃了一惊。
“淋了雨……有点发热。”他咬着牙说完,身体便晃了晃,像是撑不住了。
喵千岁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只觉得他的手臂烫得惊人,比当年陆时衍做了一天手术后的体温还要高。“快扶到里间去。”她急声道。
两人合力将他扶到里间的榻上,陆郎中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翻看他的眼睑,眉头皱得更紧:“是风寒入体,加上旧伤发炎,得赶紧退热。”
喵千岁已经手脚麻利地烧起热水,取来干净的布巾替他擦拭脸上的血污。他的意识有些模糊,睫毛上沾着水珠,像只落难的鹰,没了往日的锐利,只剩下脆弱的疲惫。
她忽然注意到他脖颈处露出的一点皮肤,有块浅浅的疤痕,形状像片枫叶。不知怎的,想起陆时衍锁骨处那道做过手术留下的淡粉色疤痕,那时她总爱用指尖轻轻抚摸,说那是勋章。
心口微涩,她收回目光,将布巾拧干,覆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陆郎中配好了退热的汤药,春桃端来刚熬好的米粥。喵千岁舀起一勺,吹凉了递到他嘴边,他却牙关紧咬,没什么反应。
“这样不行,得把药灌下去。”陆郎中有些急。
喵千岁想了想,将药碗放在一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沈壮士?醒醒,该吃药了。”
他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眼神依旧浑浊,却在看到她时,清晰地顿了一下。像是认出了她,又像是没认出来,只是喉咙里发出点模糊的声响。
“张嘴。”她拿起勺子,语气放得很轻,像哄着不肯吃药的孩子。
这次他没再抗拒,乖乖地张开嘴,苦涩的汤药滑入喉咙,他眉头紧蹙,却还是咽了下去。喂完药,她又舀了点米粥给他,温热的米粥似乎让他舒服了些,眼神渐渐清明了些。
“多谢……”他声音很轻,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好好躺着吧。”喵千岁收拾着碗筷,转身要走,手腕却被他轻轻攥住了。
他的手很烫,力道却不大,像怕弄疼她似的。“项链……”他看着她颈间的银桂花叶,眼神有些恍惚,“很像……”
很像什么?他没说下去,手便松了,重新闭上眼,像是又昏睡了过去。
喵千岁摸了摸项链,心里疑窦丛生。他认识这个项链?还是说,只是觉得样式眼熟?
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棂,发出单调的声响。里间很安静,只能听到沈姓男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喵千岁坐在外间的灯下,继续翻看药书,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里间的门帘。
她想起陆时衍发烧时的样子,那时他刚做完一台大手术,累得在办公室睡着了,醒来就发起了高烧,却硬撑着不肯躺下,说还有病人等着换药。她也是这样守在他身边,一遍遍地替他换额头上的布巾,直到后半夜他的体温才降下来。
“在想什么?”陆郎中端着杯热茶走过来,放在她手边。
“没什么。”她笑了笑,“就是觉得,这人倒是跟您说的一样,太犟了。”
陆郎中叹了口气:“走镖的人,哪有不犟的?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不犟点,怎么扛得住风雨。”
她看着跳动的烛火,没再说话。每个时空都有这样的人,背负着不为人知的辛苦,在风雨里独自前行。就像当年的陆时衍,看似风光的背后,是无数个彻夜不眠的夜晚,是手术刀下的千钧一发。
夜深时,沈姓男子的体温终于降了些。喵千岁替他换了最后一次布巾,他睡得很沉,眉头却依旧微蹙,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她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指尖触到他额角的疤痕,忽然觉得,这道疤和他颈间的枫叶痕一样,都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回房睡觉时,雨已经停了。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枕边的银项链上,泛着淡淡的光。喵千岁摩挲着吊坠,想起沈姓男子那句没说完的话,心里像被雨水泡过的泥土,又软又沉。
这个时空的人,似乎比她想象的,要更复杂一些。而她与这位沈壮士的交集,恐怕也才刚刚开始。
窗外的玉兰树在夜风中轻轻摇晃,花苞上还挂着雨珠,像是藏着许多未说出口的心事,在寂静的夜里,悄悄等待着绽放的时刻。
喜欢维度情途:每世皆遇良人请大家收藏:(www.2yq.org)维度情途:每世皆遇良人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