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的夜晚,少了温念初的公寓,仿佛连空气都沉静了许多。沈聿怀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从研究所回到这间充盈着两人共同回忆的空间。玄关处,那双她常穿的软底拖鞋整齐地摆放着;客厅沙发一角,还搭着她之前盖着追剧的薄毯;空气中,似乎还若有似无地萦绕着她偏爱的柑橘系香氛气息。
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思念”的情绪,如同夜色般无声地将他包裹。他并非不习惯独处,甚至在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独处是他的常态和盔甲。但此刻,这种独处却带来了清晰的空落感。他走到客厅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苏黎世璀璨却遥远的灯火,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北京此刻应该同样霓虹闪烁的夜空,以及那个在灯火阑珊处忙碌的纤细身影。
他拿出手机,点开与温念初的对话界面。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一个小时前,她发来了一张布展现场的照片,凌乱却充满生机,附言:「终于有点雏形了!就是腰快断了……[哭泣表情]」
他能想象她皱着鼻子、一边揉腰一边对着作品较劲的可爱模样。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他回复:「进度可观。注意劳逸结合,备用膏药在行李箱夹层。」
信息发送成功,他却没有立刻收起手机。犹豫了一下,他点开相机,对着窗外苏黎世静谧的夜景,调整角度,避开过于强烈的光斑,拍下了一张月光笼罩下湖面与远山轮廓的照片。没有配文,直接发送。
几乎是在照片发送成功的瞬间,屏幕上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几秒后,温念初的消息跳了出来:「哇!苏黎世的月亮好清冷,像你。[偷笑]」
紧接着,又一张照片传了过来——是北京某栋高楼窗前拍下的月亮,被城市的霓虹映衬得有些朦胧,却别有一种温暖的氛围。「看,北京的月亮,是不是感觉胖一点?像我想你时圆鼓鼓的心情。」
沈聿怀看着屏幕上并排的两张月亮照片,再读着她带着俏皮比喻的话语,冷峻的眉眼在不自知间柔和下来,唇角牵起清浅的弧度。他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她捧着手机、眼睛弯成月牙的样子。
他低头,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月相盈亏,是客观规律。不过……」
他顿了顿,删掉后面可能过于理性的天文解释,重新输入:「胖一点的好看。」
温念初发来一串「哈哈哈」的表情,然后是一条语音点开,是她带着笑意和些许疲惫的软糯声音:“沈医生,你学坏了哦,都会说甜言蜜语了。不过……我爱听。”
背景音里还有隐约的施工声响,显然她还在展馆忙碌。
沈聿怀听着她的声音,心底那片因寂静而产生的空落,似乎被什么东西悄然填满。他也按住语音键,背景是公寓里绝对的安静,只有他低沉的声线流淌:“不是甜言蜜语。是事实。”
他说的,是月亮,似乎又不只是月亮。
他没有问她何时回来,也没有诉说独自一人的不习惯。但这些关于月亮的照片,这些看似平常的对话,每一个字节都浸满了无声的思念。
就在这时,手机提示有新的邮件进入。沈聿怀瞥了一眼发件人,是研究所的官方邮箱,标题涉及伦理委员会的流程更新。他的眼神微微一凝,刚才因温念初而柔和的线条重新绷紧了些许。
他没有立刻点开,而是先对温念初说:「你那边很晚了,布展工作虽重要,也需保证基本睡眠。」
语气是他一贯的医生式叮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知道啦,沈医生!马上就收尾,这就回酒店。」温念初回复得很快,附带一个「乖巧」的表情包。「你也早点休息,别又看书到半夜。」
「嗯。」他回了一个字。
结束和温念初的对话,沈聿怀才点开那封邮件。邮件内容很官方,只是通知他委员会的内部合议程序仍在进行中,最终结果出具时间预计将比原定计划延迟一周左右,请他耐心等待。
延迟。这个词意味着不确定性的延长,也意味着潜在的变数。兰伯特教授绝不会坐以待毙,延迟的一周,足够他做很多小动作。
沈聿怀放下手机,走到书房。他没有开灯,就着窗外漫进的月光,看着书桌上那个依旧倒扣着的相框。里面,是很多年前,他父母尚在时的一张模糊合影。那是他心底最深、最不敢触碰的禁区,也是他接触洁癖的根源所在。
他曾以为自己会永远被困在那场童年变故的阴影里,用理性的高墙将自己层层封锁,直到遇见温念初。那个比他“病”得更明显,却拥有着撕裂黑暗勇气的女孩。
她像一束光,不管不顾地照进来,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触碰,或许不全是冰冷和失去;靠近,或许能带来温暖和治愈。
他伸出手,指尖在冰冷的相框玻璃上极轻地划过。排斥感依然存在,像细小的冰刺,但并不像以前那样难以忍受。因为此刻,他脑海里同时浮现的,是温念初带着担忧和鼓励的眼神,是她掌心传来的温度,是她拥抱他时那份不顾一切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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