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下煮梨凝蜜意,暖汤驱寒入肺肠
入秋的枫溪镇,风裹着枫叶的碎影在巷口打转,早晚的凉意已能渗进布衫。小丫的咳嗽是从某个晨露未干的清晨开始的,起初只是偶尔咳两声,到了夜里竟会咳醒,小手还总把盖在身上的粗布被踢到脚边。赵二柱夜里起来添柴火时,总看见小丫蜷着身子,小脸泛着淡淡的红,他蹲在床边把被子重新掖好,指尖触到孩子微凉的额头,心里便揪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赵二柱就去后山采了紫苏、枇杷叶,在济世堂的小灶上熬起了草药。陶罐里的药汁咕嘟咕嘟冒泡,黑乎乎的浮沫浮在表面,药味混着柴火的烟味飘满院子,连檐下挂着的晒干的枫树叶都似染了苦味。小丫捏着鼻子凑过来,刚闻了一下就往后缩:“二柱哥,好臭呀。” 等药熬好盛进粗瓷碗,她看着碗里深褐的药汁,眉头皱成了小疙瘩,勉强喝了一口,眼泪立马涌了上来,小嘴撅得能挂住油瓶儿:“二柱哥,这药太苦了,俺不想喝。喝了这个,俺连昨天王婶给的枫果糕的甜味都忘了……”
赵二柱蹲下来,用袖口帮她擦了擦眼泪,声音软下来:“小丫乖,喝了药病才好,不然夜里咳嗽更厉害,还怎么跟你去后山捡枫叶?” 他说着,从兜里摸出一颗裹着糖纸的硬糖 —— 还是上次去镇上换盐时特意买的,本想留着给小丫当念想。可小丫摇摇头,把糖推回去:“俺不吃糖,俺就想药不苦。”
这一幕刚好被进来拿草药的陈建国撞见。他看着小丫含着泪却强忍着不闹的样子,心里软得发疼,忽然想起在城里的那些冬夜,乐乐也总爱咳嗽,林慧会在厨房的小砂锅里炖冰糖雪梨,雪梨的清甜混着冰糖的暖香,能飘满整个客厅。乐乐总等不及放凉,踮着脚扒着灶台,林慧就用小勺舀一点吹凉了喂他,还笑着说 “慢点儿,别烫着舌头”。
可枫溪镇没有雪梨,后山的松林边倒长着几棵野梨树,果子挂在枝头时青硬酸涩,秋风刮过才染上点浅黄,平时除了鸟儿啄食,没人会摘。陈建国拉过赵二柱,指着后山的方向说:“咱们用野梨试试,加点红糖炖软了,甜口的,小丫肯定愿意喝。野梨性凉,炖了红糖能驱寒,比草药温和。”
赵二柱挠挠头,还是有些不放心:“野梨又酸又硬,炖了真能好吃?别到时候小丫更不喝了。”“你信我,炖透了酸气就散了,红糖的甜能裹住梨的香。” 陈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去屋里找竹篮,小丫一听 “甜的”,立马忘了药的苦味,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陈先生,俺跟你们去!俺知道哪棵树的梨最甜,那棵老枫树下的野梨,去年俺摘过,放软了吃着不那么酸!”
后山的路铺着一层枫叶,踩上去沙沙响。小丫拉着陈建国的手,小步子迈得飞快,穿过几丛低矮的灌木,果然看见一棵歪脖子野梨树,树干上缠着枫藤蔓,枝头挂着不少拳头大的野梨,黄中带青。“就是这棵!” 小丫踮着脚够了够,没够着,赵二柱伸手一摘就是一大串,野梨带着树叶的潮气,沉甸甸地装了小半篮。
回到济世堂,陈建国把野梨倒在石桌上,教赵二柱去皮。赵二柱握着小刀,笨手笨脚地削着,梨皮削得忽厚忽薄,偶尔还会削到果肉,陈建国就接过刀示范:“顺着梨的纹路削,慢点儿,别伤着手。” 他把削好的野梨对半切开,挖去中间的籽核,再切成小块,块头不大不小,刚好能放进嘴里。小丫蹲在旁边,把切好的梨块小心地放进陶罐里,还偷偷捏了一小块生梨尝了尝,皱着眉吐了吐舌头:“还是好酸!”
陈建国往陶罐里加了两勺红糖 —— 那是李大婶前阵子送的,说是她女儿从镇上捎回来的,颜色深红,甜得醇厚。他又添了些清水,刚好没过梨块,然后把陶罐架在小灶上,用松针引了火,再添上几块枫木柴,火苗舔着陶罐底,发出噼啪的轻响。“得用小火炖一个时辰,火大了梨块会烂,汤也会糊。” 陈建国坐在灶边的小凳上,时不时拨弄一下柴火,小丫趴在他旁边,小手托着下巴,眼睛盯着陶罐,偶尔问一句:“陈先生,什么时候才能好呀?”
陈建国想起乐乐小时候等雪梨汤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快了,等你闻着甜香味,就差不多了。” 他给小丫讲城里的事,讲乐乐第一次喝雪梨汤,因为太烫,舌头被烫得直呼气,却还不肯放下碗;讲林慧会在汤里放一片干桂花,说这样更香。小丫听得眼睛发亮:“乐乐也喜欢甜的呀?等他来枫溪镇,俺煮野梨汤给她喝,俺多加红糖,比他妈妈煮的还甜!”
灶火慢慢烧着,罐子里的梨块渐渐软了,先是飘出淡淡的梨香,后来红糖的甜香也渗了出来,混着枫木柴燃烧的暖香,在院子里绕来绕去。小丫凑到陶罐边闻了闻,一脸满足:“好香呀!比枫果糕还香!”
一个时辰刚到,陈建国熄了火,用布垫着陶罐的耳柄,把罐子端下来。揭开盖子的瞬间,甜香更浓了,琥珀色的汤里浮着软软的梨块,咬一口,梨肉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还带着点野梨特有的清润。他盛了小半碗,放在石桌上晾了会儿,用小勺舀起一块梨递到小丫嘴边:“尝尝,不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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