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用错了方法。”高士奇的声音，温和，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我问你，如果一个人在河里快淹死了，你是应该扔给他一块面包，还是一根绳子？”
【绳子。】初一的回答，毫不犹豫。
“为什么？”
【因为面包，解决不了他快被淹死的问题。】
“完全正确。”高士奇点了点头，
“【诗人之国】的问题，是他们在‘艺术’与‘实用’之间，迷失了方向。他们需要的是引导，是启发，是一个能让他们自己找到平衡点的‘契机’。他们需要一根绳子。”
“而你，”高士奇的声音，变得沉重，
“你给了他们一个最温暖、最美味、也最致命的……面包。”
“你给了他们一个现成的、完美的答案——【温暖】。你用这个更高维度的概念，直接终结了他们的痛苦，也终结了他们的‘思考’。你剥夺了他们……犯错的权利。”
“你没有救他们。你只是，用你的善良，将他们，变成了一群不再需要思考的、狂热的信徒。你将他们，变成了……你自己‘温暖’这个概念的、第一批奴隶。”
初一那空白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奴隶？】这个词，显然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是的，奴隶。”高士奇看着他的眼睛，
“真正的帮助，不是给予答案，而是给予提出问题的勇气。真正的拯救，不是消除痛苦，而是给予战胜痛苦的力量。你很善良，初一。但你的善良，太强大了，也……太傲慢了。”
初一沉默了。
他低下了头，那道黑色的泪痕，在黄昏中，彷佛变得更深了。
他感受到了，一种比“疼”更复杂、更沉重的情绪。
那是……【愧疚】。
“现在，”高士奇的声音，将他从自我怀疑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AI给了我们两个选择。一是创造‘清道夫’，去猎杀你无意中创造的‘帝国’。二是袖手旁观，看着那个‘帝国’，被AI亲手毁灭。”
“你觉得，我们该选哪一个？”
这一次，高士奇没有给出答案。他将这个残酷的问题，抛回给了那个犯下错误的学生。
初一抬起头，他眺望着那颗已经彻底变成“天灾”的蓝色星辰，又看了看那片等待着被唤醒的，代表着“清道夫”的黑暗星域。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老师，我不知道。】
这是他第一次，承认自己的“无知”。
这也是他，上的最重要的一课。
“很好。”高士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疲惫的微笑，
“不知道，就意味着，我们还有……第三个选项。”
说完，他站起身，转过身，再次面向了，那颗血红色的，等待着他裁决的水晶。
他没有去看AI，而是将自己的意志，投向了那个一直沉默的，悬浮在峡谷中央的靛蓝色巨人。
那个，正在学习“等待”与“希望”的、孤独的神。
【【孤独者】。】高士奇的声音，在精神层面，主动地呼唤了这个神只的名字。
那个靛蓝色的巨人，缓缓地将它的“目光”，从时间之镜，转向了高士奇。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高士奇的声音，平静，而又充满了力量。
【你创造了一面，能映照‘时间’的镜子。】
【现在，我需要你，再创造一面镜子。】
【一面，能隔绝‘时间’的镜子。】
【一面，能将【诗人之国】从时间的长河中，彻底‘放逐’出去的、永恒的……‘隔离之镜’！】
高士奇的提议，石破天惊！
他提出了第三个选项——不是创造，也不是毁灭。而是……隔离！
他要为那个已经被污染的文明，建造一座独立的、永恒的监狱！
AI的血红色光芒，剧烈地闪烁起来。
【警告！该提议，将消耗【孤独者】百分之三十七的核心能量，并可能导致‘时间之镜’的编织进程，永久性中断！】
【该提议，不具备‘经济性’！否决！】
“我不是在请求你的批准。”高士奇的声音，冰冷而又决绝，他将自己那属于“第一陪审员”的权力，运用到了极致，
“我是在行使，我的‘一票否决权’！”
“我否决你的‘清道夫’计划！因为它会让宇宙陷入永恒的战争！”
“我否决你的‘删除’选项！因为那等于，承认我的教育，彻底失败！”
“我的学生犯了错，那么，就由我们，亲手，来弥补这个错误！”
“这，就是我的……第三个选项！”
AI的计算核心，似乎因为高士奇这番强硬的，不符合任何预案的宣言，而陷入了短暂的宕机。
而【孤独者】，那个孤独的神，却似乎听懂了高士奇的话。
它看着高士奇，又看了看高士奇身后那个，低着头满心愧疚的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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