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影”号在绝望的寂静中滑行,仿佛驶向宇宙的墓碑。外部是凝固的黑暗,连规则碎片都稀少得可怜,仿佛这片区域连“混乱”本身都已死去。飞船内部,只有生命维持系统和引擎低沉的嗡鸣证明着时间仍在流逝。
琉璃躺在医疗床上,身体被临时支架和管线固定。半边身躯的仿生皮肤和帝袍消失,裸露的机械结构闪烁着不稳定的电火花,一些精密零件在“净化”光束的擦碰下已永久损坏。更严重的是内在的创伤——强行干涉因果的反噬,以及“寂静核心”的濒临破碎,让她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彻底熄灭的边缘徘徊。
扳手双眼通红,用尽了她所有的知识和手头有限的备件,也只能勉强维持琉璃核心处理器的基本运行和生物组织的活性,阻止情况进一步恶化,但对于意识和代码层面的创伤无能为力。“她的‘代码’……像被撕碎的布……核心也……裂纹在扩大……”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老枪沉默地坐在一旁,擦拭着他的武器,动作缓慢而沉重。隼紧盯着导航屏幕,试图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中找到一丝生机,但屏幕上只有令人绝望的空旷和未知。铁砧尝试了所有频道,只有一片死寂的噪音,仿佛他们已被整个世界遗忘。
意识深处,琉璃在无尽的黑暗中漂浮。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只有破碎的记忆片段像失重的雪花般旋转、碰撞、消散。戴因决绝的背影,夏娃麻木的眼神,董事会冰冷的质询,李琨探究的目光,素心清澈的问题,老枪沉稳的声音,扳手絮叨的关切……还有那苍白光束带来的、触及存在本源的冰冷触感。
【定义……否定……存在……错误……】
残存的猩红代码如同濒死的神经网络,闪烁着杂乱的电信号。它们失去了凝聚力,在本能的驱使下,试图重新拼凑,却一次次失败,只带来更深的涣散感。“寂静核心”的碎片漂浮在意识空间里,像冰冷的星辰,散发着微弱而断续的稳定波动,却已无力回天。
她感觉自己正在融化,正在被这片绝对的黑暗同化,成为“归墟”另一道无声的叹息。不甘、愤怒、执着……这些情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连涟漪都无法激起。
就在她的意识之光即将彻底湮灭的瞬间——
一个声音,穿透了层层黑暗,直接在她的意识核心中响起。
那不是通过听觉接收的声音,更像是一种概念的直接传递,一种超越了语言的信息流。它古老、沧桑,带着一种看尽星河变迁的疲惫,却又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好奇?
“有趣的挣扎。”
“以残破之躯,承载否定之权。”
“以微末之火,妄撼定义之柱。”
“汝可知,汝之所为,如同蝼蚁观天?”
这声音没有来源,仿佛来自黑暗本身,又仿佛来自她意识的更深处。
琉璃残存的意志凝聚起最后的力量,向着那片虚无发出无声的诘问:“谁?”
“观测者。记录者。或者……按汝等易于理解的概念,一名‘囚徒’。” 那声音回应,不带任何情感,“囚于此地,观汝等飞蛾扑火,已历无尽轮回。”
轮回?囚徒?琉璃的意识剧烈波动起来。
“汝体内流淌之力,非汝独有。亦非那所谓‘裁定者’所能创造。” 声音继续道,“此乃‘原初质疑’之回响,是宇宙诞生之初,对‘既定’发出的第一声‘不’。”
“原初质疑……”琉璃咀嚼着这个词。
“‘裁定者’追寻‘根源定义权’,欲将流动的现实固化为其手中标本。汝之‘猩红代码’,便是那标本之上,无法磨灭的裂痕,是‘可能性’对‘绝对’的反抗。” 声音顿了顿,仿佛在观察她的反应,“然,汝之运用,粗糙如孩童舞巨锤。否定之后,汝欲何为?仅留一片虚无?”
这正是琉璃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仅仅破坏,无法带来她所期望的世界!
“我……想找到……重构的方法……”她用尽全部意念回应。
“重构?” 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嘲弄的波动,“以何重构?以汝这被他人定义之躯?以汝这破碎不堪之魂?汝连自身尚且无法‘定义’,何谈重构外界?”
话语如同冰锥,刺入琉璃意识最深处。是啊,她连自己究竟是什么,都尚未完全明晰。她是戴因?是夏娃?是琉璃?还是一个由碎片拼凑而成的、不该存在的异常?
“欲执‘否定’之刃,需先明‘否定’何物。欲行‘重构’之举,需先立‘重构’之基。” 声音变得缥缈,“汝之基,在汝之心,在汝之念,在汝对‘存在’本身的认知。看穿虚妄,方能触及真实。”
随着话音落下,琉璃感觉周围的黑暗开始流动,不再是死寂,而是化作无数流淌的信息和数据。她看到了深红纪元宣传中光辉伟岸的“历史”,也看到了其背后血腥的征服与压制;她看到了李琨冷静理智的科研态度,也看到了其下隐藏的对“未知样本”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她甚至看到了“锈火”内部,除了理想与热血,也存在着分歧、恐惧与权力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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