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的手掌还维持着那个“陆”字的形状,指尖微微颤动。沈知微盯着那道划痕,心头像被什么扯了一下,但她没时间细想。血还在从阿蛮身上渗出来,三处箭伤虽已止住大半,可背部图腾边缘不断渗出暗红血珠,带着一股说不清的香气,在密室里缓缓弥漫。
她收回目光,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伤口上。银针稳在阿蛮心口附近,脉象跳得断断续续,像风中残烛。她从袖中取出一把薄如纸片的小刀,轻轻刮下图腾边缘的血痂,动作极轻,生怕惊动什么。
火盆里的炭火只剩一点余烬,她将血痂放在铁网上烘烤。粉末受热后泛起一丝气味——茉莉混着某种金属的气息,不浓,却让她呼吸一滞。
这味道她认得。
母亲留下的《百草毒经》里提过一句:“狼纹现,血为引,药人听令于少主。”当时她以为是荒诞传说,毕竟药人早已绝迹多年,连宫中档案都只记作前朝弊政。可眼下,角落那二十具静默的尸骸,个个身上烙着沈家军印记,分明就是当年失踪的试药者。
她抬头看向最近的一具尸骸,干枯的脸皮紧贴骨头,眼窝深陷。她迟疑片刻,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滴进它微张的唇缝。
血珠滑入,没有反应。
她正要松口气,那尸骸突然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双目猛地睁开,浑浊的眼球泛起一层金光,像是被什么东西点燃了。它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膝盖重重砸地,竟直挺挺跪了下来。
“拜见……少主。”
声音干裂,却清晰得刺耳。
沈知微后退半步,心跳撞在肋骨上。还没等她反应,其余尸骸也开始颤动,关节咯吱作响,仿佛随时要集体起身。
她迅速从袖中抽出三枚银针,运指如风,分别刺入跪地尸骸的天灵、哑门、膻中三穴。那具尸骸身子一僵,金光从眼中褪去,重新垂首不动。
但其他尸骸仍在轻微抽搐,像被什么力量牵着,只差一步就能挣脱束缚。
她转头看向阿蛮。这个从小给她煮茶、喂雪貂的哑女,此刻安静地躺在地上,额头沁着冷汗,嘴唇发青。可她的血,会不会比自己的更有效?
她刚伸手去取刀,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巡夜太监那种拖沓的步子,而是稳健、有节奏,像是刻意放慢,又带着不容回避的压迫感。
门被推开。
裴琰站在门口,一身素青长袍,手里举着香囊,正对准阿蛮的额头。香囊内嵌的铜盘微微转动,泛出淡蓝光泽。
“她身上有北狄圣女血脉的气息。”他声音很平,却透着难以置信,“不可能……圣女只能有一个。”
沈知微立刻挡在阿蛮身前,袖中机关悄然扣紧。她没说话,只是盯着裴琰的眼睛。那双眼清明得过分,不像寻常人看活人的眼神,倒像是在打量一件失而复得的器物。
裴琰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具跪着的尸骸,又落回阿蛮脸上,眉头越皱越紧。“你们唤醒了药人?用她的血?”
“你管得太多了。”沈知微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锋利的冷意。
裴琰冷笑一声,往前迈了一步。“我是司礼监掌印,掖庭之事皆归我辖。你们私藏禁术、唤醒死人,还伤及宫婢性命——这不算越界?”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自侧方疾射而来。
碎玉珏擦着他肩胛骨缝掠过,带出一溜血线。他闷哼一声,香囊脱手落地,铜盘翻滚两圈,停在火盆边。
萧景珩站在门框阴影里,手已收回袖中,唇角沾着一点未干的血迹,眼神却冷得像冬夜井水。
“我说过,你越界了。”他说。
裴琰捂着肩头,没再上前,只是盯着那具跪着的尸骸,喃喃道:“它们认的是圣女血脉……可她怎么会是?二十年前北狄王庭明明只带走一个婴儿……”
“你到底知道多少?”沈知微问。
裴琰抬眼,目光在她和阿蛮之间来回扫视,忽然笑了下:“你以为百毒教是凭空冒出来的?你以为那些药人真是自愿赴死?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天——等圣女归来,唤醒沉睡的命脉。”
“你在胡说什么?”沈知微声音压低。
“我不是胡说。”他冷笑,“你母亲逃婚南下,生下你,可她不知道,北狄早就在她血脉里种了‘引魂蛊’。只要圣女血脉靠近药人,他们就会苏醒。而你——”他指向阿蛮,“你不该存在。你要是真有圣女血脉,那她是谁?你们两个,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沈知微没答,只是蹲下身,重新查看阿蛮的伤势。她手指碰到阿蛮手腕时,察觉到一丝异样——脉搏虽然微弱,却比刚才稳了些。更奇怪的是,她背上那块图腾,原本渗血不止,现在竟慢慢收敛,颜色也逐渐变淡。
她忽然想起什么,低头捡起裴琰掉落的香囊。铜盘上刻着细密纹路,中央有个小孔,正对着阿蛮的方向。她凑近一看,发现盘面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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