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底那截黑木柄还嵌在灰烬里,沈知微蹲着没动,指尖离它三寸,悬着。她没再碰,只盯着那木头——像是从地底长出来的一样,纹路朝上蜿蜒,末端连着一点金属反光。
陆沉站在她身后半步,手按在短枪柄上,目光扫过炉身裂痕。炉壁炸开的口子不规则,铜片翻卷如花瓣,边缘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烧穿的。
“不是火炭。”他低声道,“温度不对。”
沈知微点头。青鳞炭燃到最后只会闷红,不会爆。可刚才那一声炸响来得毫无征兆,气浪掀得桌角药罐都跳了三寸高,若不是她反应快,银针挡了一下扑面而来的热流,此刻脸上怕已带伤。
她袖口微微一动,银针滑回暗袋,左手却已探向玄铁镯。锈粉、碎玉、纽扣都在,她没取,只是轻轻摩挲镯内侧一道刻痕——那是她自己划的记号,用来记日子的。今天是第七道。
“你退后点。”她忽然说。
陆沉皱眉:“你要做什么?”
“看看它还能不能更邪门。”她伸手,用银针尖挑起那截木柄。
刚一触碰,炉心猛地一颤。
不是震动,是整座炉子像活过来似的抽了一下。紧接着,一股白烟从裂缝里喷出,带着股陈年纸张烧焦的味道。沈知微迅速抬袖掩鼻,眼角却被烟中一道金光刺了一下。
她立刻俯身,银针改挑为拨,将炉底焦灰层层扒开。
灰烬深处,静静躺着一枚金针。
通体乌金色泽,长约两寸,尾端刻着一个极小的徽记:双刀交叉,下压狼首——沈家军制式兵符图样。她呼吸一滞,手指不受控地抖了半瞬。
这不是宫里能有的东西。
沈家军覆灭后,朝廷下令收缴所有军器,连一块残甲都不准私藏。这针若被人看见,足够定个谋逆罪。
她没急着拿,先用银针碰了碰针身。金属冰凉,无毒,也无机关。这才捏住尾端,缓缓抽出。
就在金针离灰的刹那,她脑子里轰地一声。
画面闪现:冷院床榻,油灯昏黄。她刚穿越醒来那天夜里,摸索着掀开生母遗留的枕头,底下压着的正是这根针,旁边还有半张药方,写着“镇魂引”三个字。第二天再去翻,却什么都没了,她一度以为是高烧幻觉。
可现在,它又出现了。
而且是从一座炼丹炉底下冒出来的。
“你认得?”陆沉见她神色不对,低声问。
沈知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压下情绪:“我见过。在我娘屋里。”
陆沉瞳孔微缩:“不可能。那地方封了二十年,除了我没人进去过。”
“但它确实出现过。”她声音很平,听不出起伏,“而且我不止见过一次。后来我在相府密档里查过,沈家军阵亡将士名录末页附录一条:‘凡战死者,皆配乌金针一枚,刺入心窍,以镇尸魄,防敌咒术’。”
陆沉沉默片刻:“也就是说……这针本该随尸埋骨,不该出现在这里。”
“除非。”她盯着针尾徽记,“有人挖开了埋骨地。”
话音未落,炉心突然又是一震。
这次比先前更狠,残破的炉体发出吱呀声,像是要彻底散架。两人同时后撤一步,沈知微手中金针却没松。
她忽然将针贴近鼻端。
一丝极淡的香气缠绕其上,不是北境白茉那种刺脑的凉意,而是另一种沉沉的、近乎腐朽的花香,像是晒干多年的花瓣混着旧纸味。她认得这个味道——母亲画像旁常年摆着一小束干茉莉,每年换一次,从不间断。
她不动声色将金针收入玄铁镯暗格,和锈粉、碎玉放在一起。
三样旧物,三种来历不明的线索。
外头扫地声还在继续,一下一下,节奏未变。可沈知微知道,刚才那两次异动绝非巧合。这炉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而它吐出来的每一件东西,都在指向二十年前那场被掩盖的真相。
“这炉子是你挖出来的?”她问陆沉。
“去年。”他点头,“药圃最深处,裹在油布里,上面压着三块青石。”
“谁让你去挖的?”
“没人。”他顿了顿,“是我梦到的。连续七晚,梦见父亲站在这炉前烧东西,回头对我说——‘留得住的,终究会回来’。”
沈知微看着他。这话听着荒唐,可眼下发生的事,哪一件又能用常理解释?
她重新蹲下,伸手探进炉底裂缝。焦灰已被扒开大半,露出下方一层暗红色泥垢,像是长期高温烘烤形成的结壳。她用银针刮了一点下来,捻在指尖搓了搓。
不是土。
是凝固的蜡质混合物,夹杂着细碎植物纤维。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昨夜捡的那枚纽扣——北狄死士披风上的锁扣。翻到背面,边缘有一圈极细的凹槽,像是曾经粘过什么东西。
她把蜡屑轻轻按进凹槽。
严丝合缝。
“有人用蜡把这纽扣封在炉底。”她抬头,“不是为了藏,是为了固定它。”
陆沉脸色变了:“你是说,这炉子本身就是个容器?装的是……这些物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