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将我们浑身浇透,林间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身后追兵的惨嚎和那恐怖的嗡嗡声终于被雨声和距离吞噬,只剩下我们两人粗重的喘息,和脚下泥泞湿滑的急促脚步声。
胤禵死死攥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一路拖着我向密林更深处钻去。
不知跑了多久,他猛地将我拉进一处山岩形成的狭窄凹陷里,两人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岩石,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除了哗哗的雨声,再无其他。
“暂时……甩掉了……”
他喘着气,声音因脱力和紧绷而沙哑不堪。他松开我的手,我的腕上已留下一圈深红的指印。他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地扫视着我们来时的方向,确认着安全。
“那蜂……”我心有余悸,声音发颤,“你说那是……”
“边陲瘴毒,沾肤即溃,见血封喉。”胤禵打断我,语气冷硬得像石头,“鄂伦带的那队人,就算不全折在那里,也绝无可能再追上来。皇兄……他真是到死都不忘算计,连灭口都安排得如此阴毒!”
他从怀中掏出那个以性命为代价换来的、以血为封的磁石匣。方才抛入潭中的,不过是他情急之下从怀里摸出的另一块大小相仿的普通镇石,用同样的丝绦缠裹了做成的障眼法。真正的磁匣,他一直贴身藏着。
匣子此刻安静地躺在他掌心,不再震动,不再渗血,冰凉而死寂,仿佛之前那妖异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这到底是什么?”我盯着那黑沉沉的匣子,只觉得那里面藏着的寒意比这夜雨更刺骨。
胤禵没有立刻回答。他借着岩石缝隙透进的微弱天光,手指仔细地摸索着磁匣冰冷的表面。他的指尖在一处极细微的接缝处停顿下来,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暗红的血痂。
“皇兄一生谨慎多疑,尤其晚年……他若真有什么东西要用这种方式留下,绝不会只有一层。”
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我解释,“磁针指位,血渗为引……这匣子本身,恐怕才是关键。”
他尝试着抠动那处接缝,指甲因用力而泛白。匣子纹丝不动。
“给我。”我伸出手。他略一迟疑,将磁匣放在我掌心。
我学着他在养心殿最后那一刻的动作,指尖避开血痂,在那看似浑然一体的磁石匣几个面上依次按压、摸索。当我的拇指用力按向匣底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凸起时——
“咔哒。”
一声极轻微机括弹开的声响。匣盖一侧,竟弹起一道细如发丝的缝隙!
胤禵眼中瞬间爆出精光,一把拿回匣子,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入那道缝隙。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用力一掀!
匣盖应声而开。
没有预想中的密信或符牌。匣内衬着明黄色的软绸,上面只静静躺着一颗浑圆光滑的东珠,大小如龙眼,在黑暗中流转着温润朦胧的光泽。那东珠品相极佳,一看便知是御用之物,但除此之外,并无任何特异之处。
“一颗珠子?”我怔住了。雍正用血封印,用如此诡秘的方式传递的,难道只是一颗珠子?
胤禵的眉头死死拧紧,显然也未料到是如此。他捏起那颗东珠,对着微弱的光线仔细察看。珠体完美无瑕,触手冰凉温润。
“不对……”他喃喃自语,“皇兄不会做无用之事。”他的手指反复摩挲着珠身,忽然,他的动作停住了。指尖在珠体上一处极细微、几乎与珠光融为一体的浅淡纹路上定格。
那纹路,细看之下,竟像是一道被巧妙掩饰起来的粘合线!
他眼神一厉,拇指和食指捏住珠体两端,试探着用力一拧——
“咔嚓!”
一声极其清脆的微响。那颗价值连城的东珠,竟从中轴处齐整地裂成了两半!
珠内并非实心。中空的内壁上,紧紧贴附着一卷薄如蝉翼、金光灿然的箔片。
“金箔诏!”胤禵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了然的颤音。他屏住呼吸,用指尖极其小心地将那卷金箔从珠壳内取出。
那金箔薄得几乎透明,上面以极细的针尖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满文,在黑暗中竟自行闪烁着微弱的、不容错辨的御用朱砂光泽!
他迅速浏览着上面的字迹,脸色在黑暗中变幻不定,震惊、愤怒、讥嘲、最终沉淀为一片冰冷的死寂。他猛地攥紧了那片金箔,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
“上面写了什么?”我急问,心跳如擂鼓。
他猛地抬眼看向我,眼底是翻涌的巨浪:“皇兄……好皇兄!他真是把我们所有人都算进了棺材里!”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这上面说,他若暴毙,绝非天年,必是遭人毒手。而所有证据——他所中的慢性汞毒、还有之前那些‘意外’——最终都会指向一个人!”
“谁?”
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一下,吐出一个让我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名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